这或许是一部“猫猫也能看懂”的电影?(bushi)
《猫猫的奇幻漂流》有一大把金灿灿的奖项,包括但不限于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戛纳一种关注提名等等。
豆瓣评分8.4,“产地”则是相对冷门的拉脱维亚。
某种意义上,《猫猫的奇幻漂流》,是在“后人类寓言时代”的精神性中,保留动物的可爱生物性,集奇幻、象征和萌系可爱感于一体的独特叙述。
来,展开说。
一,实体化的动物性、虚体化的象征性
我们习惯的“动物城”,大多高度拟人化。
各路电影中,小动物们都说人话,干人事,有人类的爱恨情仇和烦恼。
《猫猫的奇幻漂流》中的动物们,某种程度上也很“人”,以象征明喻或隐喻对应种种人之需求,但明面形态上,猫就是猫、狗就是狗。
猫从头到尾也不会说话,也没有工作,遇见新东西易炸毛,看见毛茸茸的摇摆的尾巴总忍不住“爪”欠。
狗狗和我们在小区溜达时看见的小鸡毛一样(是金毛还是拉布拉多不是重点,重点是如实描摹了狗狗的可爱)。
虽然画风并不完全完全写实,没有裸眼真实感,但某种意义上,是高度动物化的“原生写实派”。
(此处写实不指绘画手法,而是“保留动物原生属性”的写实)
小动物们不上班不上学,不用面对升职加薪失业烦恼,不用和爹妈battle“小兔子咋就不能当警察了”,让猫猫狗狗回到猫猫狗狗。
如果说强大的动物影片传统中对动物的人化处理,是一种高度入世的尘世化的直接的“人化”人喻,那么《猫猫的奇幻漂流》则是一种更象征的、更不直接的“去人化”类人喻。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四舍五入,动物城那类故事,像“画一个猫猫演员来演人”,脸是猫猫,但故事线和生活线完全与人重合。
是“将人的完整一生放进小动物的躯体中”,而《猫》则是在小动物的完整一生中、加入一点类人的象征或者说隐喻。
抛开故事的精神明喻,影片的第一层主体,就是实打实的动物形态的可爱。
猫,猫里猫气;狗,狗里狗气。
毛茸茸的圆滚滚的,萌萌的可可爱爱的。
一开始猫咪对狗狗,有点嫌弃、有点恐惧、有点距离感,但在“舔狗”的热心帮助和可爱贴贴之下,它们也变成了一路同行的好朋友。
不是对人形友谊的拟态,而是猫猫狗狗一起在地上打滚、狗狗舔猫猫的那种“原生动物”态友情。
同样“以动物写人”,但手法的侧重点和象征的篇幅,和常规路数差异颇大。
没有任何指责“人形动物”不好的意思,我们都很爱看,只是想说,在那样的主流形态之外,还有《猫猫的奇幻漂流》这般异质生态位”的一点异色。
二,“后人类时代”的大洪水灭世寓言
我们熟悉的迪士尼动画,也常有对阶层利益歧视、对刻板印象、对群族冲突隔膜的表达,只是这种表达往往隐化或退后一步,藏在明面故事之后。
而《猫猫的奇幻漂流》的象征手法,摆得更台前、更直接。
明面故事主体,就是一出大洪水灭世,小动物们机缘巧合之下乘船逃生。四舍五入,是少了人类的简版诺亚方舟(bushi)
种种古老传说中大洪水灭世的故事不胜枚举,而《猫猫的奇幻漂流》的大洪水灭世,最大不同之处,在于这次人类乃至神灵都从主体位置上退却,徒留猫猫狗狗猴猴鸟鸟们漂流世间。
影片中处处有巨大的猫猫雕像,如何理解这种猫猫雕像?
日常玩笑中说加入猫猫教,这次成真了呢(bushi)
如果你将猫看成人一般的“世界第一性主体”,那这就和处处是伟人雕像一样,处处是“伟猫”雕像。
如果你认为影片中洪水灭世之前的主角依旧是人,那么处处出现的猫雕像,则是一种“猫咪崇拜”。
从影片种种细节来看,显然更接近“人的世界中盛行猫猫崇拜”。
当巨大的猫猫雕像被洪水淹没,有双重的异质感。
首先,从“人形”到“猫形”的威严感转移。
巨大、庄严的猫猫雕像,和猫猫可爱软糯的小小形象之间,很有反差感。
将人形雕像猫化之后,原本的宗教威严感也好、英雄纪念感也好、偶像崇拜感也罢,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位移。
其次,文明形态和末世感的反差。
这一点在影片中反复出现,比如美丽古城空无一人,楼阁淹没洪水中。
比如我个人觉得很震撼的一幕,是影片快结束时,出现了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圆形舞台,一层层观赏座位都已经长满厚厚青苔,自带兴亡喟叹的苍凉厚重余音。
斗兽场的往日历史中,人让人和兽殊死相杀,或让人和人死命搏斗,以供娱乐。
原生态动物相搏,是为朴素的生存需求、领地意识、伴侣需求;而人类所建的斗兽场,是某种基于阶级权力的“以残酷为取乐”的血色表演。
无论是人性还是动物性,都被高度异化。
如今这一幕,是人类文明被毁灭后,故国楼台都只剩碧草芜芜,昔日金戈铁马都无迹可凭吊,千古兴亡都已成空。
而生物学上和人最接近的狐猴们,似乎又开始了新的“权力游戏”初级版,这怎么不是一种“后猴不悲之也不鉴之”的循环呢?
三,不定型的指涉空间
最后动物们的归属,一笔是大家合力救下水豚,另一笔是鲸鱼搁浅、终不能救。
前者和各路动物电影没有本质区别,是暖色调的大团圆笔法。
虽然坏狗狗小分队在浅尝辄止的救援后,火速因兔子而分散注意力,飞奔而去,但勇敢聪明的小猫猫和小金毛小伙伴们,成功救下河豚。
虽说会掌舵、会开船、会拐着弯想办法集体营救,都很“迪士尼小动物”,都“太甜”,但鲸鱼那一笔着实多了一点悠远之意。
茫茫深海漂流的窒息感、无力感,在电影中并不常出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困境本身的绝望贯穿始终,而这一点在《猫》中似乎让位至次要层面。
当然,影片中的动物都被强化了某种类人属性,或者说被赋予人格属性的某一切面。
鸟最接近理性思考、人文关怀的那一面。
当鸟群对猫猫群起而攻之时,它一鸟孤身在前,毫不畏惧体型和战力都远超自己的鸟头领,喋血奋战。
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歧视面前,在食物链弱肉强食的碾压面前,它展示出某种“仁者”的基色。
为强而不凌弱,为弱而不违心附庸于强。
喜欢捡破烂的狐猴,他们的族群已经分化出了一点初始的权力属性。
自然中很多动物族群,本就有高下之分、强弱之欺,但影片中他们学人戴项链、拿锅当帽子、爱照镜子,更有一种在人类文明灭绝之后“前人类体”向“人类文明”过渡的隐隐讽刺。
河豚大部分时间都在呼呼大睡,关键时刻出来掌舵,很有点“一爪子定乾坤”的意思。
同样挺智慧,隐约有点“大智若愚”的迹象。
像大隐隐于市的屠狗沽酒之辈,但也能横爪干大事。
狗狗超可爱,你可以认为他代表着强烈的社交需求,也可以觉得他是那一类纯良友好、爱处处真心实意交朋友的人。
可爱、活跃,对世界充满好奇和热情。
某瓣上热门短评,说小动物们分别对应着人类需求的不同层次,比如狗狗是社交需求,河豚只会吃睡、是基础的本能需求。
怎样理解都可以,影片给出了极其丰富的意象,象征指喻感拉满。
但如何排列、如何对应,解读空间非常丰富,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
无言而不空,无定形而不虚,无“标准答案”但又充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