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裕舜(Brian Wong)

香港大学哲学系助理教授、

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

罗德学者

美国国防部部长赫格塞思未直接提及东盟国家,凸显特朗普政府对东南亚国家的普遍冷漠。特朗普政府更喜欢贸易保护主义、转移军事负担和从事交易性外交,而非持续参与区域事务。

“我知道韩国和日本是我们的盟友,在奥库斯(AUKUS),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盟友。”

根据这个答案,这位先生列举了2025年所有与其目标受众相关的重要提法,但他没有回答一个不那么起眼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任何稍微像样的华盛顿政界人士都应该知道的:说出东盟的一个成员。这个问题是参议员塔米·达克沃思在参议院听证会上提出的,而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久之后被任命为特朗普政府的国防部长,他就是皮特·赫格塞思。


▲1月14日,在美国参议院人事确认听证会上,参议员达克沃思问赫格塞思“东盟成员国有哪些”时,后者列出韩国、日本和澳大利亚作为回答。

人们可以为赫格塞思编造许多借口来减轻此次事件的耻辱感,比如,他当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是一个有“全局观”的人,因此不了解不必要的运作细节(虽然相当糟糕的是,他竟然不知道世界第四人口大国印度尼西亚位于东南亚)。

然而,赫格塞思只是冰山一角。就世界观而言,他在特朗普政府绝不是例外。事实上,这位新入主白宫的总统对世界其他国家,尤其是中国、日本、俄罗斯或印度以外的国家,都表现得漠不关心,但对于长期观察其外交政策的人来说这并不奇怪,因为(在他看来)世界将被分成不同的极点(强国),而中小国家必须遵守更强大国家的指令。

东盟人口超过6.8亿,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体,但长期以来东盟国家在主流政策话语中一直没有代表性。即使在讨论东盟国家时,人们通常也会从大国竞争的角度分析它们,尤其是涉及南海问题或中美两国在该地区的经济和贸易制度竞争。

虽然拜登总统试图通过“民主vs专制”的二元框来架构建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对于“专制”他的选择相当可疑,2021年12月民主峰会的邀请名单就是证明),并不竭余力地将他的东盟战略融入印太愿景,但在新政府领导下,他的这一努力可能很快被削弱和淡化。

特朗普对东盟的重点任务是什么?

特朗普很可能对该地区采取截然不同的做法。事实上,他的做法有三大主要特点:

首先,解决特朗普眼中美国与部分东盟经济体之间的不公平、无理且没有成效的贸易逆差。特朗普公开宣称,他最喜欢的词是“关税”。为了吸引贸易远离东盟经济体,并将制造业吸引回美国,保护主义的铁锤很可能瞄准美国在该地区的主要贸易伙伴,包括越南。虽然制造业回流和降低风险有助于企业将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到东盟,但供应链重组需要时间,而且可能不足以抵消贸易冲击的影响。

第二,减少美国在该地区的安全与军事影响力,因为在集体安全架构中缺乏明确对等的付出,无论是财政还是军事方面。美国国务卿鲁比奥和菲律宾外长马纳罗最近的会晤表明,南海仍将是美国争论的焦点,尤其是从抑制中国海上军事和商业野心的角度看。但东盟国家应该预料到,美国将对它们提出更多的要求,并采取更积极的推动措施,要求它们在维护地区秩序方面投资于国防、军事化和安全关系。


▲2月14日,鲁比奥会见菲律宾外长马纳罗。

第三,或许也是最令人惊讶的是,对于与传统上被定义为“独裁”或非民主国家的政权达成交易和协议,特朗普不会心存顾虑。此类交易很可能围绕着推进美国公司和产业的利益展开。特朗普及其最亲密的顾问认为,这些公司和产业是共和党基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有理由预计,在不可再生的化石燃料能源以及具有巨大商业价值的关键矿产开采方面,他将表现出更多的合作意愿。另一方面,对于气候问题和地方上有关可再生能源转型的举措,美国资本和美国政府可能采取一致政策予以回避。

东盟国家必须应对的主要挑战是什么?

三大挑战中的第一项挑战,是美国减少在该地区军事存在的可能性。菲律宾仍将是特朗普地区战略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具体目的是阻止中国控制第一岛链,但特朗普及其团队在多大程度上拥有全面的南海战略却远未明朗。五角大楼领导层中一些资历较浅的人,如负责相关事务、以对美国在该地区军事部署持“鸽派”观点而闻名的的副助理部长约翰·拜尔斯,他们认为,中国军队在该海域拥有巨大的军事实力。而那些愿意搁置更有争议的领土争端、专注于共同经济发展的国家可能欢迎这种明显的局势缓和。另一方面,怀疑论者可能对由此出现的力量不平衡感到有些担忧。不过,就算有人对美国的政治化和紧张局势升级持谨慎态度,特朗普的不可预测性和他绕过传统外交谈判机制的做法也应引起他们的担忧。

第二项挑战,是有关美国保护主义制度的下游影响。虽然供应链重组加速有利于拥有劳动力供应或战略产业弹性资本的强势经济体(如印尼和马来西亚),但其他国家(如越南和泰国)可能成为特朗普惩罚性关税的受害者。制造商可能选择转向生产成本更低、在区域制造业中占更大份额的大型东盟经济体,从而把更易受新兴保护主义影响的小型经济体抛在后面。东盟的双轨现象(部分成员经济体领先,而其他经济体苦苦挣扎)可能进一步加剧。东盟如何保持和加强区域贸易一体化,推动表现较差的成员经济体的贸易创造和多样化,仍然是有待回答的问题。

在2025年印尼经济峰会上,我担任主持人,当时许多人认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 ”(RCEP)是东盟各成员国之间整合和协调供应链的关键一步。RCEP应该而且能够用于加强东盟内部在数字、基础设施、发展融资和教育方面的联系,从而增强资源匮乏国家的能力和韧性。


▲1月21日,新加坡总理黄循财在出席一场活动时表示,像新加坡这样的国家不应该被迫在中美之间选边站。

第三项挑战与台海局势升级的前景有关。东盟国家能够在台海危机中毫发无损,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而且简直是天真。新加坡前总理李显龙在2023年指出,台海紧张局势是中美日益加剧的竞争中“最危险的爆发点”。他的说法肯定是正确的。在特朗普的领导下,美国可能会对台海地区采取更加反复无常、摇摆不定从而不可预测的政策。

东盟国家本身也许不算大国,但它们确实有权利、有自主性,因而也有义务明智地选择如何定位自己。它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抱有最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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