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考上了师范大学，却因为家里穷得叮当响，学费成了摆在面前的一座大山。娘坐在炕头上抹眼泪，爹闷着头抽着旱烟，谁也不说话。
是大嫂站出来了，她狠狠心，摘下了手上的金镯子。那镯子是她结婚时娘给的陪嫁，是她最珍惜的东西。她转身进屋，等出来的时候，手腕上空荡荡的。她笑着对我说：“二弟，赶紧去读书，别让家里人操心。”
我眼圈一红，知道那是她唯一的首饰，低着头说不出话。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你以后有本事了，再给大嫂买一个新的。”
就这样，我带着大嫂卖镯子换来的钱，去了城里上大学。
多年过去，我在外地成了老师，很少回家。这些年，日子越来越好，大嫂也没再提过镯子的事。我心里却一直记着。
这天，娘打电话告诉我，侄子小宝考上了大学，还是个一本。我一听，高兴坏了，当即收拾了东西，连夜买了回乡的车票。
第二天，我站在大嫂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大嫂，我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门一开，大嫂一脸惊喜地站在门口：“哎哟！二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笑着拎起手里的袋子：“听说小宝考上大学了，我来看看。”
大嫂眼睛里闪着光，忙不迭地让我进屋。小宝在堂屋里正擦桌子，看见我，喊了一声：“小叔！”
我一把拉住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小子，有出息！考上一本，了不起！”
小宝腼腆地笑了笑，大嫂乐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从小就争气！可惜你大哥走得早，家里这几年全靠我一个人撑着……”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我心里一紧，想起大哥去世后，大嫂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拉扯着小宝长大，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大嫂。”我放下手里的袋子，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大嫂愣了一下，慢慢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只金镯子，光亮崭新，和当年她卖掉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眼圈一下子红了，嘴唇微微颤抖：“二弟，你这……”
我笑着说：“大嫂，你还记得当年卖了镯子送我去读书吗？这些年我一直记着呢，现在该轮到我回报你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镯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傻孩子，你记着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我郑重地拉过她的手，把镯子戴上：“该记的就得记，大嫂，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这个。”
大嫂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来送小宝上大学的。”我看向小宝，认真地说，“你学费、生活费的事，叔包了！你就放心去读书，别让你妈再操心。”
小宝瞪大了眼睛：“小叔，这怎么行？”
大嫂更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二弟，这么多年你自己也不容易，哪能再让你操心？”
我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嫂，当年你能为我卖镯子，现在我帮帮小宝，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大嫂听了这话，愣了半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大嫂破天荒地杀了只鸡，非要给我好好补补。她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抹眼泪：“二弟，你这回来，嫂子是真高兴……咱家小宝有你这样的叔，真是烧了高香了……”
小宝在旁边红着眼圈，一字一句地说：“小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等以后工作了，我也要像你一样，帮家里，把咱妈的好日子过出来！”
我心里一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孩子，咱家以后得一代比一代强。”
屋里灯光暖暖的，大嫂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轻松和安心。
我看着她手上的金镯子，终于觉得，心里的那份愧疚轻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