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就这样,你把警服脱了,去了工厂?"老战友杨大壮的眼里带着不可思议,"当年多少人抢着进公安局啊,你怎么想的?"
我笑笑,眼神飘向窗外飘扬的警旗,心里五味杂陈。
那是1985年的夏天,我从部队转业被安排到县公安局任职。
记得第一天穿上警服的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气神,走在街上腰板挺得笔直,路人投来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我爹看到我穿警服第一眼,却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着:"这活儿能有啥出息,整天风吹日晒的。"
公安局的办公室简陋得很,六个人挤在一个不到二十平的屋子里,夏天汗流浃背,冬天手脚冰凉。
但我乐在其中,每天清晨穿上笔挺的警服,就像穿回了军装一样让我倍感自豪。
巡逻时,街坊邻居亲切地喊我"小张警官",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比啥都值钱。
刚入职三个月,我就参与了一起扒窃案的侦破,虽然只是打下手,但局长当着全局人的面表扬了我,说我有军人的警觉性。
那天回家,我兴冲冲地给爹讲这事,心想他肯定会为我骄傲。
谁知道他只是撇撇嘴:"抓个小偷有啥了不起的,李家那小子进了钢铁厂,一个月工资比你多一半还有奖金呢!"
那时候家里确实不富裕,住的还是爷爷留下的老房子,檐角都掉了漆,一到下雨天,家里摆满了盆盆罐罐接漏水。
我的工资刚够贴补家用,妈妈有风湿病需要常年吃药,妹妹正读高中,学费和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每次看到爹因为钱的事情愁眉不展,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转机发生在那年冬天,隔壁的王大叔家儿子小赵也从部队转业回来,被分配到了县里的国营钢铁厂。
那会儿钢铁厂可是响当当的大单位,福利待遇比我们公安局好太多了。
有天晚上,王大叔登门拜访,带着小赵和一瓶珍藏的老白干。
席间,王大叔不断给我爹斟酒:"老张啊,咱们两家世交,有句话我就直说了,我家小赵从小就崇拜警察,这不,转业回来却进了钢铁厂,整天郁郁寡欢的。"
我爹眼睛一亮:"那你是什么意思?"
王大叔压低声音:"听说现在政策松了,可以调换工作,要不咱们两个娃互换?你家小张去钢铁厂,我家小赵去公安局,两全其美啊!"
酒过三巡,我爹把我叫到里屋,醉醺醺地拍着我肩膀:"儿啊,爹问你,你在公安局一个月多少钱?"
"八十五块。"我老实回答。
"你知道小赵在钢铁厂多少不?一百七十,外加各种补贴津贴,够你现在工资两倍了!"爹的眼睛闪着光,"换了吧,钱多事少,多好啊!"
我心里不乐意:"爹,我喜欢当警察,再说了,铁饭碗谁会随便换?"
"什么铁饭碗不铁饭碗的,钱才是硬道理!"爹拍着桌子,"你看你妈那病,看你妹上学,家里处处都等着用钱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爹天天唠叨这事,连我妈都被说动了,劝我考虑考虑。
班里的老警官李明河知道后,连连摇头:"傻小子,别换!钱再多也是暂时的,咱们这行虽然苦点累点,但稳当啊,等熬出来了,那待遇不比谁差!"
我也犹豫,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老城区夜巡时,看到一个醉汉在街头调戏姑娘。
我上前制止,那醉汉二话不说抄起酒瓶子就朝我头上砸来。
虽然躲闪及时,但还是被划破了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把警服前襟都染红了。
!又苦又累还危险,钱少得可怜,你看看你现在这熊样!"
就这样,在家里软磨硬泡下,加上小赵几次登门恳求,我终于松了口。
1986年春天,我脱下了穿了不到一年的警服,揣着调令去了钢铁厂报到。
小赵则兴高采烈地去了公安局,穿上了梦寐以求的警服。
钢铁厂确实像大家说的那样,工资高,福利好。
发第一个月工资时,我捧着厚厚一沓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回家后,我把钱全部交给了爹,他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才像话嘛!"
家里添了台十四寸彩电,换了新桌椅,妈的病也看上了县医院的专家门诊。
亲戚们来家里做客,爹总是一脸得意:"我家小张在钢铁厂上班,日子红火着呢!"
可钢铁厂的活儿哪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我被分到了炼钢车间,每天面对的是滚烫的钢水和刺鼻的气味,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
夏天工作,汗水湿透衣背几次是常事,冬天手指冻得开裂也得咬牙坚持。
最难熬的是倒班,连着上一周夜班,整个人都恍惚,睡觉时都能梦到那些嘈杂的机器声。
有一次下班,我恰好遇到了小赵带队巡逻。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腰板挺直,说话中气十足,跟在他身后的新警员一个个精神抖擞。
看到我,小赵热情地打招呼:"老张!最近怎么样?"
我勉强笑笑:"挺好的,就是有点累。"
"等有空来局里坐坐,大家都挺想你的!"小赵拍拍我肩膀,潇洒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那本该是我的位置,我的警服,我的战友们。
回家后,我趴在桌子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妈喊我吃饭才回过神来。
爹看我闷闷不乐,以为我工作不顺心:"小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这工作多好啊,你看家里都变样了!"
我勉强点点头,不想让他们担心。
就这样,我在钢铁厂干了两年多,慢慢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跟工友们打成一片,师傅看我踏实肯干,也手把手教我技术。
日子好像就这么定格了,平淡却也安稳。
1988年初,厂里开始传出一些风声,说是国营企业要改革,效益不好的可能会裁员。
起初我没当回事,心想钢铁厂可是咱们县的支柱企业,怎么可能裁员?
直到有一天,车间主任叫我去办公室,神色严肃地递给我一份文件。
打开一看,是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
"厂里效益不好,上面决定精简人员,你是后来的,资历浅,就..."车间主任欲言又止。
我拿着通知书,整个人如坠冰窟,两年前的决定,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讽刺。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特别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爹。
"你这孩子没用!"我爹知道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当初好好的公安局不呆,非要来什么厂子!"
我心里苦笑,想反驳却又不忍心,只能默默承受着他的指责。
下岗后的日子异常艰难,那段时间正是全国很多国企改革的阶段,街上到处都是像我一样的下岗工人。
我尝试过很多工作,送过煤气,拉过三轮车,去小商店当过临时工,甚至去建筑工地做过小工。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
最难熬的是遇到以前的同事或战友,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但眼神中的怜悯让我无地自容。
我甚至动过回公安局碰运气的念头,但想想当初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再回去只怕连门都进不了。
1996年,我好不容易在一家私营装修公司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
老板看我是退伍军人,做事认真负责,慢慢给我加了工资,生活总算有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