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清晨陈裕搀扶着母亲佝偻的身躯钻进出租车时,后视镜里映出叶心妍紧蹙的眉头。车载广播正播报着倒春寒预警,陈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儿子衣袖,灰白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顾容说他心脏疼得厉害!"叶心妍盯着屏幕惊叫,怀里的丫丫被吓得哇哇大哭。陈裕还没反应过来,妻子已经拍打着驾驶座靠背让停车。他永远记得那一刻——妻子抱着孩子冲进料峭寒风时,飘散的围巾尾梢掠过母亲青紫的脸,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所有温情假象。



急诊室的红灯亮起时,陈裕正跪在抢救室外的地砖上。消毒水味混着血锈气钻进鼻腔,母亲被路人送来时的心电图已呈直线,而本该守在这里的医生们此刻全挤在VIP病房。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叶心妍端着温水轻拍顾容后背,年轻助理苍白的脸陷在蓬松鹅绒枕里,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求你让他们分个医生过来!"陈裕扯住护士的衣角,却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叶心妍逆光而立的身影带着凛冽寒意:"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顾容是孤儿,这时候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她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戳在他胸口,腕间婚戒折射的冷光刺得人眼眶生疼。

监护仪的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陈裕撞开人群冲进去时,母亲的手正从床沿无力垂落,像片干枯的秋叶。他发疯似的按压着那具尚有体温的躯体,却听见走廊里传来叶心妍安抚顾容的轻语:"没事的,医生都说你只是应激性心悸......"

当最后一缕呼吸消散在黎明破晓时分,陈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彼时刚做完搭桥手术的母亲摸黑走遍半个城区,只为给他买退烧药。而此刻监护屏上永恒的直线,像极了命运开出的残酷收据——那些被透支的亲情,终究要连本带利地偿还。

"我们离婚吧。"陈裕把沾着母亲体温的平安符放在护士站时,VIP病房传来欢快的笑声。叶心妍举着CT报告单雀跃地转圈,全然不知某个灵魂正在太平间的冷柜里渐渐凝固。晨光穿过玻璃幕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能触到童年时母亲牵他上学的那条林荫路。

医院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里,陈裕最后一次回望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修罗场。急救床轮子与地砖摩擦的声响、心电监护仪的嗡鸣、还有不知何处婴儿的啼哭,全都混成尖锐的耳鸣。他伸手接住窗外飘进的玉兰花瓣,想起今早出门时母亲特意别在鬓角的那朵,此刻大概已零落在某个污水横流的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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