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怎么又撕碎那张照片了？"张睿轻轻地从王桂芝手中接过碎片。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不能让军儿看到，他会恨我...睿儿，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善良，你是懂事的。"
张睿不明白母亲的焦虑从何而来，只能点头应允。
01
1988年12月，北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王桂芝裹紧单薄的棉袄，推着收废品的三轮车在菜市场后巷游走。
这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虽满脸风霜但眼神炯炯有神。
就在准备离开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垃圾堆旁，王桂芝发现了一个蜷缩的小男孩。
约莫六七岁，穿着单薄棉衣，脸冻得通红。
"孩子，你怎么在这儿？"王桂芝蹲下身轻声问道。
"我...我叫张睿。爸爸说我不是他的孩子，把我丢在这里，说再也不要我了。"小男孩抽泣着回答。
寒冬腊月，如此小的孩子被丢弃在街头，不出意外会被冻死。
王桂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张睿怯生生地点点头。
王桂芝让他坐上三轮车，盖上自己的外套，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家的方向行进。她和老伴张国强已有一个儿子张军，今年十二岁。老伴去世后，她靠捡破烂勉强维持生计。收养一个孩子无疑会给本就拮据的家庭增加负担，但她实在不忍心将他丢下。
"睿儿，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回家，好吗？"
"大妈，您真的愿意收留我吗？"
"当然，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王桂芝坚定地说。
王桂芝家住在北京城西南角的老旧筒子楼，有两套相邻的房子。
当她带着张睿回到家时，张军立刻表现出不满。
"妈，这谁啊？"
"这是张睿，今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要叫他弟弟。"
"什么？我不需要什么弟弟！"张军站起来抗议。
第一顿晚饭在沉默中度过。
王桂芝特意给张睿碗里夹了一块肉，这一幕落在张军眼里，顿时心生嫉妒。
"军儿，吃饭要文雅些。"王桂芝提醒故意发出很大声音的张军。
"我一直都是这样吃的，怎么现在才嫌我不文雅？是不是因为有了新儿子，所以开始嫌弃我了？"张军赌气离开餐桌。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桂芝为张睿办理各种手续，安排他进入附近小学。家里多了一个孩子，生活开销也随之增加。王桂芝不得不更加努力工作，天不亮就出门收废品，晚上还要给人做缝补衣服的零活儿。
张睿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在学校表现出色。他聪明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回到家后，他会主动做家务，从不喊累。
反观张军，自从张睿来到家里后，他变得叛逆，学习成绩直线下滑，甚至时常和同学发生冲突。
"军儿，你最近怎么了？老师又来电话说你在学校打架。"
"关你什么事？你只关心你的好儿子张睿就行了！"
"我对你们两个一视同仁，只是睿儿比你小，需要更多照顾。"
"一视同仁？那为什么他考了第一名你就高兴得不得了，我考了及格你就一顿数落？"
时光飞逝，张睿和张军上了高中。张睿以优异成绩考入重点高中，张军则去了普通高中。
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不仅学业上，性格和为人处世也截然不同。
张睿依然谦逊勤奋，周末兼职补贴家用，每次拿到工资都交给王桂芝。
张军则经常逃课，和不良少年厮混，染上抽烟习惯，有时深夜不归。
高考那年，张睿考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张军只能去一所民办大专。
王桂芝喜极而泣，邻居们纷纷祝贺。
"老王啊，你真有福气，养个干儿子都能考上清华！"
张军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心中怨恨如潮水涌来。
当晚，他摔碎了家里的花瓶，和母亲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了三天。
张睿进入清华后，生活并不轻松。为减轻家里负担，他申请了勤工俭学岗位，还接了几个家教。收入除了自给自足，每月还能寄部分回家。
"妈，这是我的奖学金和打工的钱，您收着用吧。"
"你自己留着吧，妈现在收废品的活儿多了，收入还不错。"
"那您别太累了。哥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上次我问他工作的事，他就发脾气。"
与张睿的贴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军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母亲身上，时常向她要钱，一旦不给就发脾气。
"妈，我需要五千块钱，朋友开店我要投资。"
"五千？家里没有这么多钱。你那些朋友靠谱吗？"
"您就说给不给吧！我知道您有钱，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吗？要是张睿开口，您肯定二话不说就掏出来了！"
张睿大学毕业那年，被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录用。他第一件事就是给王桂芝买了新手机和洗衣机，减轻她的家务负担。
与此同时，张军经过几年摸爬滚打，在房地产销售行业找到了立足之地。他的收入虽然起伏不定，但好的月份能拿到不错的提成。他开始变得自信，对张睿的敌意也渐渐减少，但两人之间依然存在一道无形的墙。
2010年秋天，张睿接到医院电话，得知母亲因突发脑梗送入急诊。
当他赶到医院时，王桂芝已经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他，母亲情况不容乐观，需要立即手术，后期恢复是个漫长过程。
张睿多次尝试联系张军，但电话无人接听。直到手术前，张军才匆匆赶到。
"妈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了，但医生说最好有人24小时陪护，至少最初这段时间。"
"我最近有个大单子，走不开。而且我也不会照顾人。这样吧，你请假回来照顾妈，我出钱请护工。"
就这样，张睿向公司申请长期休假，开始了对母亲的照料。最初几个月异常艰难，王桂芝常常情绪低落，甚至有轻度抑郁迹象。张睿每天陪在她身边，细心照顾饮食起居，按医嘱带她做康复训练。
"妈，再坚持一下，我们再走五步。"
"睿儿，妈没用，成了你的负担。"
"别这么说，妈。您养我这么多年，现在该我照顾您了。"
张军虽然经常来医院看望母亲，但从不过夜，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确实支付了部分医疗费用，但几乎不参与日常照料。
"军儿，你也该照顾照顾妈了，让睿儿休息一下。"
"我哪有他那么会照顾人？再说了，我还要工作赚钱，不像他可以随便请假。"
张睿的照料持续了八年之久。白天远程处理工作，晚上守在医院，周末回家洗衣做饭，生活十分辛苦。幸运的是，他的公司允许他以弹性方式工作，虽然职位没有太大提升，但收入尚能维持生活。
八年间，张军的事业有了起色。他从普通销售员升为销售经理，后来自己开了小型房产中介公司，生意蒸蒸日上。但他对母亲的照顾始终停留在表面——偶尔来医院，买些水果补品，给些钱，从不肯花时间真正陪伴。
2018年夏天，王桂芝病情急剧恶化。医生告诉张睿，她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一个雨夜，王桂芝突然清醒过来，要求和张睿单独谈话。
"睿儿，我时间不多了。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我这一生最大的欣慰，就是当年在那个雪天把你带回了家。"
"我知道你和军儿之间一直有隔阂，这也怪我，没能教好他。但他本性不坏，只是心里不平衡。"
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一张银行卡，是我这些年存的钱，密码是我们家门牌号倒过来输入。卡里有两万块钱，够你重新开始生活的。"
"我已经立了遗嘱，把两套学区房都留给了军儿。你拿了这张卡后，就搬出去住吧。军儿心胸狭窄，你们住在一起只会有矛盾。你一直很懂事，妈希望你能远离是非，过自己的生活。"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善良。"
随后，王桂芝告诉张军关于遗产的安排。
"军儿，妈把两套房子都留给你了。都是学区房，值钱。你要好好利用它们，不要浪费。"
"真的吗？妈，您太偏心我了！那张睿呢？"
"我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钱。"
"两万？妈，您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两套学区房至少值几百万，而他才两万？"
"这是我的决定。你是我亲生的，房子理应归你。"
三天后，王桂芝离世。
葬礼结束后不久，张军就找到张睿："妈的遗嘱你也知道了，两套房子归我，你拿了那两万块钱就应该搬出去了。"
"我知道，我这两天就搬。"
就这样，照顾母亲八年的张睿带着简单行李和那张银行卡，离开了生活了三十年的家。
离开家的当天，张睿直接去了银行，准备查询那张卡的余额，确认母亲所说的两万元是否准确。
在自助终端前，他输入了家门牌号的倒序作为密码：953761。
屏幕上显示：密码正确，请选择您需要的服务。
张睿选择了查询余额。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的数字让他瞬间呆立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