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的朱楼村,村口歪脖子槐树上挂着的残破补光灯罩在风里打转。朱之文家那扇被砸出凹痕的合金大门敞着条缝,飘出的葱花味儿混着抖音外放声——搁半年前,这场景早被二十个机位拍成“大衣哥家的烟火气“。如今只剩隔壁刘二嫂举着自拍杆嘀咕:“老铁们看这烙饼手法,绝对保真!“点赞数却卡在87再没动弹。
事情得从正月十五那场官司说起。某百万粉博主用换脸技术炮制的“大衣哥重病住院“视频,把朱家小孙女吓得抱着爷爷脖子哭了一宿。法庭上播放证据时,AI合成的“朱之文夜会女粉丝“画面让旁听席哗然——那像素级复刻的面部表情,连本人都恍惚了几秒。“你们把我P成吊瓶架子时,想过我老伴心绞痛住院吗?“老朱攥着速效救心丸的手直哆嗦。判决书落地当晚,村西头连夜开走三辆房车,带走了整条街的WIFI信号。
昔日靠直播朱家院墙都能月入过万的村民们,此刻正经历着魔幻现实。村口小超市王老板守着积灰的“大衣哥同款草帽“发愁,这些曾日销百顶的爆款,如今成了麻雀搭窝的材料。最绝的是总嫌朱之文“唱歌像驴叫“的周老太,居然拎着鸡蛋上门:“大兄弟要不您院门口唱两句?咱村静得瘆人。。。“倒是朱家小辈终于喘匀了气,儿媳妇陈萌推婴儿车遛弯不用再戴墨镜口罩,两岁娃头顶的针织帽摘了,露出和爷爷一模一样的招风耳。
这场闹剧意外成了当代互联网的活标本。当某平台“朱楼村分楼“话题阅读量跌破十万时,那些曾嘲笑朱之文“不懂流量密码“的网红们,正忙着把镜头转向其他素人。村委新装的监控探头闪着红光,映着墙上《民法典》宣传画格外醒目——那上边“不得利用信息技术伪造肖像“的条款,用加粗字体标得清清楚楚。
朱之文现在常蹲在重修过的院墙上发呆,三十年前他在这唱《乌苏里船歌》被骂“扰民“,如今倒成了村里唯一的声源。有次他瞧见转行送快递的老邻居在院墙外转悠,手里快递单捏成了咸菜干。“要不进院喝口水?“话没说完,对方电动车已然窜出十米开外。只剩墙头那盆仙人掌在风里晃,刺尖上挂着半截数据线,在夕阳下亮得像条金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