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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命运纠缠
文/晏凌羊
01
话说，你觉得子女更亲近父母哪一方？当然是情绪稳定的。
王宝强、刘强东也是苦出身，但两人似乎都更亲近妈妈。我们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母亲明显是情绪更稳定的那一方。
王宝强说他当年拿了金马奖奖杯回家，母亲的第一反应是：“来，让我咬一咬。”
王宝强的妈妈未必清楚这个奖杯的份量，但她会有这种表现，也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接梗啊，至少不扫兴。
我简直没办法想象这一幕会发生在我妈身上。
如果我拿奖杯回家，我妈只会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早上起床连被子都不叠，你们这一家子人，成天只会故意折磨我。”
何况，王宝强妈妈也是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的人——王宝强还有个哥，16岁因意外去世。
如果王宝强妈妈要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然后把全家人拉着往地狱里坠落......她似乎更有资格。
看刘强东跟父母在一起的肢体语言，也能明显感知到他跟母亲更亲近。
不管是王宝强还是刘强东的父亲，当年脾气都挺暴躁，都曾经揍过他们的。两人长大以后，也跟母亲更亲近。
再说回我自己.....我其实很多时候也更愿意跟我爸沟通，但也只是“更愿意”而已。
小时候我妈总是逼问我：如果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她要用这种方式，去确认安全感。
但我怎么敢说实话。
我爸脾气也很暴躁，但他只是间歇性的。在他情绪比较稳定的时候，我还是会有几天安生日子过的。
他令我最大的不满，是被我妈的情绪折磨到不堪忍受的时候，逼我向我妈妥协。
所以，长期以来，我们家的家庭文化都是：我妈是皇太后，所有人都得在她的淫威下，像老鼠一般看着她的脸色过活。
在这样的家庭中，搞经济建设、养护全家人的身体、托举孩子等等事宜，统统不如我妈的情绪重要。
总之，这很令人窒息。
我择校、择业、择偶，都只想离他们远远的。有时候就是恨自己不够有能力去海外生活.....如果我能去国外安家，就更好了。
有国境线隔开，够远。
很多时候，我也在感慨：一个人拥有比较好的社交圈或是一门能让自己沉浸进去的兴趣爱好，真的太重要了。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个游泳池......你有社交能力，就相当于是会游泳；你有兴趣爱好，就相当于有个游泳圈......你就能享受到戏水的乐趣。
我妈就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大有。她成天指导我怎么交友，但她自己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她也不怎么出去社交，主打一个“别人不对你热情，就是看不起你，你不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兴趣爱好？更是很少。她所有的乐趣以及存在感来源，就是全身心服务家人，然后，向家人索取情绪价值。
这就导致她会把身边她认为安全的人视为是救命稻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恐，然后，她就会顺手抓住身边人，紧紧勒住别人的身体，缠着你一起往下沉......
很多时候，我真是一靠近她就怕，完全是那点感恩的心以及不忍心，让我硬着头皮跟她相处到今天。
这种怕（不是惧怕），体现在肢体语言上，便是：我跟很多人都可以有很亲昵的身体语言，跟我妈不行，我有点怕她。
02
我觉得，一个家庭中的儿子和女儿，所承受的来自父母的情绪污染也是不一样的。
女儿更多时候会被当成一个情绪垃圾桶，就是因为女性更多时候被当成一种类似于“地母”的角色，需要承载一切。
曾经有个男读者，看我在文章里这样写母亲，又开始给我来“做人要孝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套。
我只回了他一句：羡慕你有情绪稳定的父母。以及，你是儿子。
“你是儿子”，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在你父母心目中，你是要出去干大事的人。
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不需要怎么管。
父母那些幽暗、深邃、曲折的心事，更不会跟你说。你只需要给父母一笔钱、买套房，全世界都会赞你是大孝子。
再暴躁的父亲，看到儿子在某个方面做出点成绩，都会对儿子有“服气”的成份。在男人的世界里，建功立业就是硬通货。儿子比老子有出息，老子也是会“认”的。
朱自清跟父亲的关系很恶劣，他在《背影》中写了父亲车站送行时几件小事，比如，父亲嘱托茶房、忙着照看行李、讲价钱、拣座位、再三嘱托、跨过月台买橘子等。这实际上也是父亲对儿子的某种妥协。
王宝强、刘强东的父亲，虽然年轻时可能也脾气暴躁过，但儿子有出息了，他们也就不再敢打压了。
女儿就不一样了啊......人们认可的女人的成功就是嫁个好男人，你在自己的事业赛道上做出啥成绩都会被忽视——尤其会被母亲忽视。
我爸曾经写信跟我讲，我高考考了全市文科第一名，真让他骄傲。
但我妈反馈给我的，永远是：“你都不会做家务，考全世界第一名又有什么用？”
“破窗效应”的表现方式之一便是：如果你男人疼爱你，你的母亲可能也更容易对你产生疼爱之心；如果没有，她可能也会跟着糟践你。
只要有个外人（女婿）在，我妈待我的态度就会收敛很多；以及，她无数次要求我向我弟媳学习做家务.....便是一个例证。
我跟我妈就不是一个赛道上的人，认知水平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我们对彼此的嫌弃，都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说呢？在家庭中，父权文化对人际关系的影响就是潜移默化的。不管你是否承认。
03
我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其实是没有意识到我有点像我妈的，尤其是在亲密关系中。
我不自觉地复制了我妈跟别人的相处模式，尤其跟前男友在一起时，我真的蛮“作”，也会仗着他爱我、迁就我，过度向他索取情绪价值。直到分手，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后来在跟前夫相处的过程中，我已经在下意识改变自己了，但婚姻比谈恋爱遇到的挑战和困难更多，而且这一次我是真没有遇到对的人。
你们发现没？其实女儿的命运是很容易跟母亲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的。母亲怎样对待男人、对待婚姻，女儿可能会“有样学样”。
母亲毕竟是女儿生命中第一个模仿对象。你对抗不过潜移默化。
就像我之前讲过的那个闺蜜，她妈自己在婚姻中没得到任何幸福，却执着地想在临死前看到她有归宿，然后亲手把她推进了另一段不幸的婚姻，她也不幸地承袭了母亲的命运。
我还有另一个朋友，后来走上的是她妈一样的命运。她妈当年因为她爸出轨而离婚，很辛苦地把她抚养长大；
她发誓要找个不出轨的男人，结果男人还是出轨了，之后她也只能离婚，一个人把女儿抚养长大。
神奇的是，她外婆也是个单亲妈妈，也是因为男人出轨而选择了分家（那会儿没有离婚概念）。
三代女人，都习惯了“家里无男人”这样的家庭模式。而我发现，她们家三代女人，骨子里都是有点厌男，连带着第四代女儿也有点厌男。
我跟我妈的命运也是纠缠在一起的。择校、择业、择偶，我都想离家乡远远的，就是想离我妈远一点，但这也导致我对“建立新家庭”（这样可以正大光明地逃离原生家庭）有一种盲目的渴望。
可最终，我还是离婚了，又掉回到了需要原生家庭支持的境地，又和我妈纠缠在了一起。
我唯一能够斩断的命运轮回，就是在意识到我和前夫在一起不可能过得幸福之后，哪怕前夫挽留，也还是毅然决然离了婚。
我没有让小孩成长在一个父母成天吵闹、怨怼的家庭之中，没有让小孩承受我小时候承受过的贫穷以及父母情绪不稳定带来的惊惧，没有像我妈控诉我爸一样控诉前夫（而是离婚后依然跟他合伙育儿），并成为了一个情绪相对稳定、能自娱自乐也能承载孩子情绪的母亲。
好险啊，我差点掉入了那个命运漩涡。
现在，我会跟女儿讲起大人们的各式婚姻。好的坏的婚姻，我都带着她观察、分析。
我也给她讲很多幸福婚姻的模版，就是希望她将来也有能力斩断与我的命运纠缠与轮回，走上一条比我更幸福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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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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