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啊,医生的手上沾的是血,心上流的是泪,你怎么能……"

赵淑华的话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病房里空气凝固了。

赵明攥紧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刚寄出的那封举报信,将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窗外,一只乌鸦在枯枝上发出尖锐的叫声。

01

赵淑华倒下的那一天,天空是铅灰色的。



五月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围裙,菜篮里的青菜也被淋得滴滴答答,就像她额头上的冷汗。

"阿姨,阿姨你怎么了?"邻居家的小女孩看见赵淑华扶着电线杆,呼吸困难,脸色苍白如纸。

赵淑华想说话,却只能张着嘴,胸口剧痛如同被钝器反复敲击,这是她六十二年生命里从未体验过的痛楚。

就在她视线模糊之际,一股黑暗漩涡将她吞噬,她倒在了回家的路上,菜篮子里的白菜、豆腐散落一地,被雨水冲刷着。

赵明接到邻居电话时,正在和一个客户讨价还价,这个做小百货批发的男人,眉头总是紧蹙着,仿佛有化不开的愁绪。

"什么?我妈?"他将计算器重重地扔在柜台上,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雨水打湿了他的鞋子,也打湿了他的眼眶,妈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从爸爸五年前走后,他们相依为命。

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室永远是嘈杂的,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和病人家属焦虑的低语,赵明在这样的环境里,第一次见到了陈医生。

陈医生,四十八岁,身材瘦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目光犀利而又温和,白大褂上别着一支钢笔,总是写写停停。

"赵先生,您母亲的情况有些复杂。"陈医生的声音沉稳有力,像是能安抚任何不安的心绪。

赵明站在医生办公室里,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心跳快得几乎能听见。



陈医生打开电脑屏幕,指着那些赵明看不懂的医学影像说:"您母亲是主动脉瓣重度狭窄合并冠状动脉多支病变,常规的治疗方法效果不会很好。"

"那要怎么办?"赵明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害怕听到无法挽回的答案。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坦白说,我们医院的设备和技术对这种情况处理得不够好,但有一个方案——"

"什么方案?只要能治好我妈,什么都行!"赵明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我可以联系北京林教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可以来我们医院做飞刀手术,但费用会比较高,毕竟是特邀专家。"

赵明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多少钱?"

陈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详细的费用清单:"这是预估费用,包括手术费、专家费、设备使用费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但自费部分也不少。"

十几万的数字像一把刀刺痛了赵明的眼睛,他的小生意这几年不景气,家里的积蓄也不多,但那是妈妈的命啊。

"我会想办法的,请陈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妈。"赵明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也带着决心。

陈医生点点头,没有过多的保证,只是简单地说:"我会尽全力,先给林教授打电话。"

赵淑华被转入了心内科重症监护室,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仪器,唯一的色彩是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曲线,记录着一个生命的起伏。

赵明每天在病房外守着,看着妈妈消瘦的面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小时候,妈妈总能治好他所有的伤痛,不管是擦破的膝盖还是感冒发烧,而现在,他却无法替妈妈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林教授的到来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提医疗箱,步伐稳健地走进医院大厅,一路上护士们投来敬仰的目光。

"林教授,这是患者家属赵明。"陈医生为双方做着介绍。

林教授六十五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只是鬓角的白发泄露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见过生死的淡然。

"赵先生,我已经看过你母亲的检查结果,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但不必过于担心,我们会尽全力。"林教授的声音不大,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手术室外的等候区,赵明坐立不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窗外的天空从蓝色慢慢变成了橙红色,又从橙红色变成了深蓝色,赵明在这循环往复中,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02

"手术很成功。"当陈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但满意的笑容时,赵明几乎要跪倒在地。

"谢谢医生,谢谢林教授,真的太感谢了!"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林教授跟在陈医生身后,脱下手术服,平静地说:"后续还需要细心护理,不能掉以轻心,陈医生会告诉你注意事项。"

接下来的几天,赵淑华的恢复情况超出预期,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有了力气。

"儿子,你别总是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好了嘛。"赵淑华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心疼地说。

赵明勉强笑了笑:"医药费的事您别操心,我借了点钱,慢慢会还上的。"

他没有告诉母亲,为了凑够医药费,他抵押了店铺,还向几个朋友借了钱,未来几年,他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就在赵淑华康复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个新病人,七十多岁的王老伯,同样是心脏病,需要手术治疗。

赵明和王老伯的儿子王建国闲聊时,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医疗费用上。

"林教授也要给我爸做手术,说是要八万多。"王建国一边削苹果一边说。

赵明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水杯打翻:"八万多?我妈的手术费差不多十一万啊!"

王建国耸耸肩:"可能病情不一样吧,我爸就是单纯的冠心病,没什么并发症。"

这句话在赵明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为什么同样是请林教授做手术,费用差这么多?

晚上,赵明在医院的走廊里徘徊,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决定去问个明白。

陈医生正在值班室写病历,看到赵明进来,微笑着问:"赵先生,有什么事吗?"

"陈医生,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同样是林教授做手术,我妈的费用比王老伯高这么多?"赵明直截了当地问。

陈医生放下笔,耐心解释:"赵先生,手术费用是根据手术的复杂程度、时长、使用的材料等多方面因素决定的,您母亲的情况是主动脉瓣置换加冠状动脉搭桥,而王老伯只是单纯的冠状动脉支架植入,手术的难度和风险完全不同。"

赵明皱着眉头:"可是差价也太大了吧?我怀疑有乱收费的情况。"

陈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赵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所有收费都是按照医院规定进行的,每一项都有明细,您可以随时查询。"



赵明不为所动:"我听说很多医生都会收红包,或者在药品、耗材上做手脚。"

陈医生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坚定:"赵先生,我理解您对医疗费用的担忧,但我必须澄清,我从医二十多年,从未收过患者一分钱的红包,也从未在药品耗材上做过任何手脚。如果您有疑问,可以向医院投诉部门反映,他们会给您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

赵明看着陈医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闪躲,只有一种被误解后的坦然,但他已经决定了要追查到底。

走出值班室,赵明没有回病房,而是直接去了网吧,开始查询医疗收费标准和投诉渠道。

03

次日清晨,赵明写了一封详细的举报信,指控陈医生在其母亲手术费用中存在乱收费行为,并将信交给了市卫生局的投诉箱。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呀?"赵淑华得知此事后,脸色变得苍白。

"妈,您别管,这是原则问题,我们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能让人占便宜。"赵明倔强地说。

赵淑华叹了口气:"赵明啊,医生的手上沾的是血,心上流的是泪,你怎么能……"她的话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

市卫生局接到举报后,立即展开调查,陈医生被暂停医疗工作,等待调查结果。

消息如同一阵风,在医院里刮了个遍,护士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为陈医生感到不平。

"陈医生是我见过最正直的医生,从不收红包,反而经常自己掏钱给困难患者买药,怎么会有人举报他呢?"一位资深护士不解地摇着头。

医务处的通知送到陈医生手中时,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收拾好办公桌上的物品,把正在跟进的病例详细交代给了接替的医生。

没有人看到,当他独自一人走在医院后门的小路上时,眼镜片后面闪过的那一丝受伤的神色。

陈医生被停职的第三天,赵淑华出院了,她走出病房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两周的地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位年轻的实习医生替陈医生办理了出院手续,详细交代了用药注意事项,但缺少了陈医生那种从容和细致。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赵淑华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救她。

凌晨三点,赵明被母亲痛苦的呻吟声惊醒,赵淑华脸色灰白,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

"妈,妈,您怎么了?"赵明惊慌失措,立刻拨打了120。

救护车的呼啸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邻居们纷纷打开灯,探出头来。



赵淑华被紧急送回了医院,接诊的是一位刚从医学院毕业不久的年轻医生,他检查后皱起了眉头。

"病人术后出现心力衰竭症状,需要立即调整用药方案。"年轻医生说着,翻阅着病历。

赵明在一旁六神无主:"陈医生呢?我要见陈医生!"

护士小声提醒:"陈医生被停职了,现在由李医生负责。"

李医生按照常规处理方法给赵淑华用了强心药,但效果并不明显,赵淑华的情况反而更加恶化。

"病人可能对这种药物有特殊反应,需要换一种方案。"李医生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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