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宏宇
电影《哪吒2》春节以来的爆火，随着“出正月”的年节结束标志，也好像终于退下了些热度；据说全球票房高达一百大几十亿，该是创了国产电影有史以来的顶峰，很该高兴。
是的——高兴。但也只是——高兴高兴。票房这个东西，其实，并不完全代表电影作品的优劣；所以，有些同期看上去票房很不理想的“大片”，也大可不必不经了解就随意看扁。
有电影那天起，好像就有了“票房”这个说法，也就有了以票房“论英雄”的相关商业理念；但高的票房到底对于一个电影作品乃至其所背靠的“文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是很可以略许探究一小下下滴。
（一）牵涉“国运”的全民狂欢
先说眼前的“票房奇迹”《哪吒2》——先是国内迅速创下超高佳绩，紧接着进军海外，在传说中的各种“挤兑”、“打压”之下，还是靠着大力宣传和海外华人华裔有意无意的支持，颇“挣扎”出了很可观的票房，经互联网热炒，一时间极大提振了国人的“文化自豪感”；甚至，有知名网络大V，很自然很激动地将这一多少还是应该算“个别”的娱乐现象，上升到了“国运”的高度，试图引领起国人愈发的兴奋。
“国运”概念的祭出，从笔者极粗略的印象来看，似乎有点儿“用力过猛”或者说“油腻”了——不少观众兴奋、赞赏的劲头，反倒有所回落不说，以“国运”为由的“二刷”、“三刷”、“N刷”鼓动甚至倡导（说“要求”也行）民营企业捐款“助力”、只为把票房促到更高水平的“网潮”，也“事与愿违”地让更多人犯了犹豫；一场旨在大大增进“文化自豪感”的全民狂欢，于最高潮处倏而冷场，实堪暗自、弱弱的唏嘘。
一部没有真人出演的动画片，该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好”、“高”？
偌大国家、数以百万计的从业人员、绝对全球领先的“产出量”，一部作品“崭露”、“出挑”，就紧抓不放、“超规格”升级社会含义，会不会显得不是那么那的“自信”？
靠“网潮”及其派生的舆情推波助澜，有没有一点点“强买强卖”的味道？
好在——好在——这场牵涉“国运”的全民狂欢，并没有真正“彻底燃爆”，电影的“结局”尚可，舆情也很显出了“冷却”或说“冷静”的趋向。
（二）高票房能否视同高水平
一部电影的票房高低，严格讲，并不能完全“说明”其“价值”。
作为高度不可测量的文艺产物，单纯的“经济回报”，应该不足以构成充分的评价要件。
举例：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很有艺术细胞，但因为商业运作的缘故，其艺术理想在生发阶段，并不能一帆风顺，充满文艺范儿的《紫色》，投入市场的结果很是惨淡。为博得商业契机，他执导拍摄了惊险灾难片《大白鲨》，创下了票房奇迹，赢得了制片商的“商业信任”，因而有机会实现更成熟更深湛的艺术理想，才有了《辛德勒的名单》。该片获得多项“奥斯卡”奖，并被奉为世界电影史上“不朽的经典”；但其实，据说，在美国国内，这部极优秀极厚重的影片，票房的统计结果，始终都没能超越相比而言可谓“纯娱乐”的《大白鲨》。要不是斯皮尔伯格声名大噪，早期那部《紫色》，也大概率不会有“翻身”机会。
再举例：日本导演山田洋次，一心要拍出优秀乃至“不朽”的文艺片，却因为现实的“骨感”而难得机会。据说，很赞赏他的理念和理想的制片人，曾经很现实地跟他商定，能拍十部“上座”（票房好）的片子，就投资让他拍心中所想的“真正的电影”。于是，他花了十来年（或许更长）的时间，拍了一大堆“寅次郎“（日本轻喜剧《寅次郎的故事》系列电影），虽都说不上”轰动“，却也累计出了可观的票房。制片商兑现承诺，不计盈亏地为他投资 “心中的电影”，才有了在日本电影史上牢牢占据文艺片“头部”同时也为国人所熟悉和欣赏的《幸福的黄手帕》。这部电影虽然取得了很了不起的票房，但应该还是盖不过那么多“寅次郎”相加的总和。后来，作为文艺片大家，山田洋次的其他作品，也都比“寅次郎”们优秀很多，但其中还是颇有些“基本谈不上”票房的“滑铁卢”。
类似实例，世界电影史上还有不少。在电影人的专业意识中，衡量一部电影的“水平”，确实也会考虑票房，但票房绝不会是唯一判别标准。甚至，在为数众多的国际（包括我国）电影评奖活动中，票房，都不作为主要评奖依据。
我国最早最传统的电影奖项有两个：百花奖和金鸡奖；其中“百花奖”更注重“受欢迎程度”，差不多也能“对接”很后来才“引入”的“票房”概念；而更注重艺术性的却是“金鸡奖”。这种区别，在“改开”初期，尤为明显，以至于业内曾有“百花奖的上挂历，金鸡奖的上讲台”的说法。如传闻不需，则很可见，一部电影的“受欢迎”程度，并不完全标志其艺术水平。而更能彰显、代表“文化”的，窃以为，还是艺术水平。
当然，随着商业化的日益成熟和普遍，电影票房，越来越受重视；观众的观影水平，也越来越高，对电影的“文化含量”也越来越有要求。但饶是如此，仍然很难说，票房，就能完全代表“水平”；也似乎因而不好就认定，票房高，就等同于“文化”的“先进”。
（三）电影票房的统计深水
类似“票房”的概念，其实，在我国，起源早于电影，聚焦于戏曲，尤其是京剧这样的主流门类。不过，相比而言，重复播放拷贝、不存在“表演发挥差异”、传播成本（尤其其中的人力成本）相对低的电影，票房，更能反映“商业回报”。
但是，“票房”作为商业数据，有其自身的“测评”方式，并不完全符合绝大多数因为《哪吒2》而格外关注起“票房”的为数众多的受众所简单理解的“逐票累计”规则。
《哪吒2》票房过百亿后，网上就有人说出“50元一张票折合2亿人次”的话，大概还是失之简单、绝对了；再延伸到“海外”，一百大几十亿的“票房”成绩，就也……
虽然，很多“异域”统计票房确实采取更接近“逐票累计”的方式，但当地货币与统计参照货币的关系，又会容易出现相关统计的“难点”。比如：在米国，看电影买票是付美元，而美元跟我们的统计参照货币即人民币，应该怎么换算？可能有人会脱口而出“按汇率折算呗”。那么问题就来了——按哪个汇率折算？是“买入价”还是“卖出价”还是“现金买入价”亦或“现金卖出价”？这几个数值，多数情况下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单价差距并不大，可采取不同数值，累计算出的结果，就会呈现较大差距。
再说国内——票房的金额，依据的是各地院线的统计结果；且不论各地售价的不同和首轮与之后的票价差，单是统计方式，就可能因为院线“体系”的不同而存在差异。
有说，在有的地方有的院线，一场的售出率高于一定比例，就会按“整场售出”统计票房。比如：一个电影城有五个放映厅，其中四个的售出率都高于了70%，则这四个场地的票房，会按百分百售出统计，而唯一那个售出率不足70%的放映厅，才可能会“逐票累计”。
又比如：在有些地方有些院线，会对部分乃至全体观众“投放优惠”，打个九折九五折啥的，但也不排除售出率高于一定比例情况下按“全价”统计票房，算是院线也就是传播者对电影产出方的“让利”，属于正常商业行为。
所以说，到底一部电影可以“冲”出多高的票房，相当程度上，跟商业运作有关，并不绝对反映受欢迎程度。
不甚恰当地类比一下：某电视节目的收视率——就算完全按照采集到的“播出信号”统计（技术上存在多重bug，不少地方其实是“实际抽样”式的“取样统计”），能知道有多少个终端“在线”，也不可能全面、确切知晓“在线”的“质量”——是专注地观看，还是权当了打牌聊天的“背景音”，甚或只是老人家打瞌睡的催眠曲，很难说就可以“实打实”地当作节目受欢迎程度的绝对依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