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全国两会上，整治“内卷式”竞争成为热议话题。在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首次提出后，今年两会上，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竞争法中心主任、法学院经济法系主任黄勇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内卷式”竞争的形成有政府和企业的双重内因，是关系到经济体制机制的系统性问题，要通过改革培育良性竞争的市场土壤。
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经济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徐洪才认为，要实现今年经济增长5%左右的预期目标，需要确保各项政策的落实，其中，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尤为重要。
从“防止”到“综合整治”的背后
对于行业出现的“内卷式”竞争，高层早有关注。
去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竞争”；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将“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作为2025年的重点工作之一。
新年以来，国家发展改革委、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在多个场合密集表态，强调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积极化解一些行业供大于求的阶段性矛盾。将解决行业竞争失序和“内卷”问题与产业提质升级结合起来。近日，市场监管总局还召开了部分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邀请天合光能、晶澳科技、隆基绿能、阿里集团、京东集团、北汽集团、奔驰集团等7家企业围绕整治“内卷式”竞争进行深入交流。
黄勇称，“内卷式竞争”是对我国各行业、各环节激烈恶性竞争的生动描述。从“防止”到“综合整治”的背后，是以企业低水平价格战和低利润经营为主要特征的“内卷”现象，这种现象已蔓延到多个行业的生产、流通环节，经济运行、国际贸易等领域系统性风险隐患不断累积，严重制约了我国产业转型升级与经济高质量发展。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竞争法中心主任、法学院经济法系主任黄勇。受访者供图
避免对市场的不合理过度干预
黄勇表示，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写入“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具有深层次重大意义。
一方面，要从“更好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牵引作用”的高度认识“内卷式”竞争的成因。他表示，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表明“内卷式”竞争的形成，有着政府和企业的双重内因，是关系到经济体制机制的系统性问题，要通过改革培育良性竞争的市场土壤。
另一方面，要从“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角度落实“内卷式”竞争的综合整治。在市场的基础制度规则当中，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的法治保障应挺在前面，形成竞争政策与其他政策之间相互有效协调的制度体系，发挥其在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制约经济循环卡点堵点等方面不可替代的作用。
“‘内卷’将导致相关领域长期处于低水平、低效率、低创新的恶性循环，从而造成各类风险。”黄勇举例称，主要表现在产业政策制定实施缺乏竞争政策协同，导致过度竞争。在“国家产业政策+地方细化配套”的模式下，各地方政策性产业同质化程度较高，相互之间竞争大于协作，产销量增加的同时，价格、利润“跌跌不休”，进入萎缩循环。具体在新能源汽车、光伏板等行业和产业表现突出。
他建议，应建立行业“内卷式”竞争的类型和成因综合治理的研判机制，区分“政策导向型”和“市场导向型”领域，比如对“政策导向型”领域，要注重分析各地的区位、资源优势，因地制宜施策，突出“小而美”的优势，避免“大而全”的弊端；对“市场导向型”领域，要注重分析市场准入、监管措施对企业拓展应用场景的限制，释放企业创新活力。
同时，落实“强化竞争政策基础地位”的顶层设计与体制机制，避免对市场的不合理过度干预。发挥竞争政策“尊重市场，竞争优先”的功能，按照市场长期渐进式创新发展的规律，制定、矫正各项政策。此外，进一步发挥行政垄断执法、公平竞争审查等制度的作用，发挥人民代表大会的监督作用，从源头防止政府出台可能排除、限制市场竞争的政策和规则。
“内卷式”竞争是导致内需不足的主要原因
刚刚“出炉”的政府工作报告将今年经济增长的预期目标定在5%左右。徐洪才表示，从中国经济内部的角度来看，首先，今年要启动经济增长5%的保卫战。“为了实现2035年中期奋斗目标，在2030年以前，保证经济增速在5%左右是必要的。”徐洪才说，经济的平稳增长需要确保各项政策的落实。
徐洪才说，当前经济运行的突出矛盾是需求不足，外部环境变化可能对外需带来新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把发展着力点更多地放在内需上。他认为，直接导致内需不足的主要原因就是国内产业的“内卷式”竞争。
“‘内卷式’竞争导致物价持续低迷，PPI负增长。”徐洪才说，近两年我国物价水平总体是偏低的，从消费者角度来看似乎是好事，因为同样的钱能买到更多的东西，但从国民经济大循环的角度来看，物价持续偏低会造成实际利率偏高，债务负担加重，企业就不愿意增加投资，老百姓也少了就业和增加收入的机会。
“‘内卷式’竞争本身是一种竞争，但是这个竞争是恶性的竞争。”徐洪才说，其最突出的一个表现就是价格战。在当前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外部环境凶险的背景下，“内卷式”竞争、重复性建设，导致资源的浪费和市场的无序混乱。
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经济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徐洪才。图/IC photo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需要大家统一认识。要全国一盘棋，从建立统一大市场的高度，尽可能地破除体制机制的障碍，促进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特别是让市场机制和市场主体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认为，政府部门应该发挥杠杆作用，规范招商引资，撬动更多的社会资本广泛参与。取消对产业不合理的补贴，尤其不要搞优惠政策的竞赛，这种竞赛实际上扰乱了市场的公平竞争。
其次，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引导企业多搞创新、挖掘潜力，而不是急功近利地模仿；对目前已经存在“内卷式”竞争的行业，要实施产能出清新机制，让产能保持在合理规模。
同时，鼓励支持企业聚焦主责主业，深耕细分市场，避免在同一个赛道上过度同质化竞争，实现错位竞争和差异化发展。
新京报记者 陈琳
编辑 张磊 校对 李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