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成为两会焦点话题。3月5日，政府工作报告在提到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时指出，要加快建立健全基础制度规则，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市场准入退出、要素配置等方面制约经济循环的卡点堵点，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 这是“内卷式竞争”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自去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以来，宏观政策对于“反内卷”的关注度明显增加。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今年两会期间，不少代表、委员围绕整治“内卷式”竞争建言献策。如全国人大代表、传化集团董事长徐冠巨呼吁行业协会要发挥监督管理作用，建立健全行业标准与竞争规范；全国人大代表、小米创始人雷军则呼吁强调科技创新、个性化和高端化发展，以差异化创新破局内卷。
以差异化创新、技术创新破局内卷
今年以来，多部门针对这一议题密切发声，国家发改委、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在多个场合密集表态，强调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积极化解部分行业供大于求的阶段性矛盾。
3月4日，全国人大代表雷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了行业同质化竞争加剧带来的内卷现象。他呼吁产业发展要强调科技创新、强调个性化和高端化发展，以差异化创新破局内卷；同时，也要反对不公平竞争、诋毁同行等行为，维持良好的市场秩序。
对于本次政府工作报告特别提出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雷军表示完全赞同，“反内卷”的本质就坚决规避低质量同质化竞争，“我们要旗帜鲜明地反内卷，旗帜鲜明地坚持高质量发展。创新是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只有坚持底层技术创新，才能持续实现效率提升、体验提升。‘向前跑，不原地卷’，我们要坚定推进高端化、突出差异化和个性化，始终坚持走高质量发展的道路。”
值得注意的是，内卷式竞争“重灾区”光伏行业正受困于产能过剩和技术同质化困局，行业爆发大规模价格战，中国光伏行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去年121家上市光伏企业中，有39家净利润亏损。今年两会，全国人大代表、天合光能创始人、董事长高纪凡带来多篇议案和建议，其中重点谈及光伏行业“内卷式”竞争现象。
光伏项目施工现场。 新华社照片
高纪凡呼吁，综合整治光伏行业的内卷式竞争，防范“内卷外溢”带来的光伏产业出口风险，大力发展智能微电网和新型储能等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以及加强科技创新与知识产权保护的协同发展。
此外，在高纪凡看来，通过技术创新能够破局“内卷”，而科技创新必须与知识产权保护紧密结合，注重科技创新与知识产权保护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创新和出海是“反内卷”两大出路
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学专家、中国企业财务管理协会会长张连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内卷”问题的症结在于创新不足以及存量博弈，应引导企业转变竞争模式，从争夺存量转向创造增量，通过创新和出海两大核心路径走出“内卷”。
在张连起看来，科技创新是整治“内卷式”竞争的“牛鼻子”。他建议大力发展创新集群，并支持企业有序出海，打造全球化创新网络，实现从“内卷红海”到“创新蓝海”的跨越。
张连起进一步指出，支持企业出海，打造全球化创新网络，是推进科技创新的有效途径。
因此他建议支持企业有序出海，构建国际利益共同体。一方面要引导链主型龙头企业组织上下游配套企业，建立涵盖“研发—生产—服务”的产业链创新出海联合体；另一方面，通过税收等政策为产业链集群出海保驾护航，通过构建“协同化、绿色化、数字化”的税收支持体系，降低企业跨境运营成本，推动中国产业从“单点出海”向“全链共赢”升级。
“创新和出海，是打开增量、避免‘内卷’的最佳路径。两条路都不好走，但走难走的路，才能越走越宽。”张连起称。但张连起强调，出海不应该是出去“卷”，而是用全球化思维创造新增量，唯有将出海视为“全球价值网络重构”而非“过剩产能转移”，才能真正打破“越努力越贬值”的“内卷魔咒”。
平台企业应担起“反内卷”责任
平台经济同样是“反内卷”的重点领域。3月5日上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局长罗文在“部长通道”接受采访时表示，今年将着力优化监管方式和手段，大力促进平台经济健康发展。针对平台滥用“仅退款”规则，造成商户款货两空的突出问题，将督促平台明确规则的适用范围和具体情形；针对平台实施“自动跟价”“全网最低价”规则等突出问题，将督促平台规范促销行为。在平台收费方面，将坚持以合理透明为目标，着力降低中小微商户负担。
“‘内卷式竞争’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领军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低于成本价销售；二是链主企业卷链上企业；三是电商平台低价竞争。”全国政协委员、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毅向南都记者表示。
对于如何整治上述“内卷式”竞争，张毅建议，针对第一类表现，市场监管部门要严格执法，包括《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价格法》，以及《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引（试行）》等法律法规，强化公平竞争审查刚性约束和执法监督强化公平竞争；从市场监督部门的角度来讲，应该从重点领域、龙头企业出发，加强执法监督和合规引导。
针对“链主企业‘卷’链上企业”情况，张毅建议完善以信用为基础的制度性建设，形成不能卷、不愿卷、不敢卷的机制，如将此类竞争中的明显违法行为纳入企业信用评级体系，与政府扶持政策、招投标资格、债券发行、金融机构和资本市场融资等挂钩，从制度层面构建长效约束机制。
针对电商平台“唯低价论”的竞争模式，张毅认为，应进一步强化平台责任，平台应充分应用大数据、人工智能标记等技术，通过综合分析及时发现异常问题。
此外，张毅建议，针对上述三类内卷式竞争，检察机关可以通过公益诉讼、公益检察，抓取典型案例，既能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秩序，又能起到警示和教育作用。
行业协会应发挥监督管理作用
此前，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数据显示，当前一些制造业产能利用率下降，压缩了企业盈利空间，对正处于转型升级中的企业带来挑战。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传化集团董事长徐冠巨呼吁发挥行业协会等多方作用，推动产业健康高质量发展。他建议，一方面推动产能优化和行业结构调整，如通过提高环保、能耗、质量标准，提高市场准入门槛；其次是行业协会要发挥监督管理作用，建立健全行业标准与竞争规范，在项目审批阶段识别行业是否处于正常竞争状态并做好把控，营造良好的发展氛围和有序的竞争态势。“三是企业要提高自觉性，走高质量发展道路。企业应树立为客户创造价值的理念，聚焦科技创新与客户服务，通过模式、技术、产品的创新提升客户服务质量。”徐冠巨表示。
谈及软件产业健康发展时，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奇安信科技集团董事长齐向东表示，软件产业是“内卷式”竞争的重灾区，招投标“低价恶斗”、技术评分体系有缺陷、项目转包现象等等，都拖慢了软件产业的创新步伐。“另一方面，我们软件产业的市场价值被严重低估了——有公开数据显示，中国软件产业市值前十名的总和与美国软件行业前十名的市值总和相比，差了上百倍。这不利于软件产业持续创新发展。所以，这次两会我也格外关注这方面的内容，希望能为软件产业的健康发展出力献策。”齐向东表示。
在今年1月份举行的北京市政协第十四届三次会议期间，齐向东曾建议，从国家、行业、地方政府等层面系统性强化产业激励、行业自律、人才吸引力，全面优化营商环境，促进北京乃至全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在行业层面，以平台企业为代表的各行各业都要优化自律机制，出台反‘内卷式’竞争公约，建立行业技术创新标准与规范，保护劳动者合法权益。”齐向东表示。
采写：南都记者 马宁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