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谈
当前，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已超过3亿人，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九成以上老年人选择居家养老。面对一个现实问题是，依靠传统意义子女照料的居家养老模式已经无法维持，需要更多依赖社区和社会的支持。
3月5日，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今年要大力发展银发经济，推进社区支持的居家养老。
社区要想在居家养老上“靠得住”，需朝哪些方向努力？特别是家中出现失能老人，如何帮助家庭、子女减负？
已关注中国养老问题20多年的国家卫生健康委健康宣传员、央视主持人白岩松，在两会前夕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提到，现在已不再是传统的“居家养老”，而是在社会辅助下完成的“居家养老”，住在自己家中，虽然没有孩子在身边，但社会会支撑老人进行养老。一日三餐、慢病防治都需要社区保障，一个庞大具有支撑能力的社区是未来家庭养老的关键。
在他看来，未来中国养老的核心主要依靠三部分：一是科技进步，二是社区支撑的社会机制保障，三是自我储备。自我储备含两个层面，即金钱储备和健康储备。
“回到最根本，一个人死去的最佳模式，不是在医院插满管子，而是在自己家里，握着亲人的手。”
国家卫生健康委健康宣传员、央视主持人白岩松长期关注中国养老问题。
谈家庭养老
要结合科技进步、社区支撑、个人储备实现
提到家庭养老问题，背后有个庞大数据。从2024年开始，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超过3亿人，到2035年左右超过4亿人。值得关注的是，人类历史上从未遇到一个国家面对4亿老人。中国现在已经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将来可能进入重度老龄化。
传统意义上家庭养老主要依靠子女。中国从1962年到1975年的十几年，每年出生人口在2000万以上，从2022年开始，这一代人口出生高峰的人开始变老，急剧加快中国老龄化进程。如何抓住窗口期，在相对年轻的中度老龄化阶段尽可能把问题解决？
白岩松发现，这几年退休人数快速增加，这一代老年人有三个特点：首先，他们是中国历史上受教育程度快速提高的一代老人。对新观念吸收速度更快。第二，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父母，即便孩子孝顺，也无力赡养父母，无法成为养老的支撑者。第三，这批1962年至1975年出生的人是改革红利的获得者，他们是中国有史以来积累个人财富最多的一代人。
这一代老人观念进步、受教育程度高、有个人储备，接受不依靠孩子的养老模式，使我国养老体系更需要建立新模式。“传统意义上90%家庭养老依靠子女的模式已崩塌，将社区养老也计算在内，至少97%应该是现代意义上的家庭养老。家庭养老不再以子女作为主要抚养人，而是要结合科技、社会保障（社区支撑）、个人储备（健康与金钱）。”
“庞大的用户会促成巨大的科技进步，科技将为中国这一代人的养老提供巨大支撑。”近年来，AI技术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大家也在探讨AI陪伴的晚年是否值得期待。在白岩松看来，未来一个重要增长点是AI和许多芯片方面都会应用到养老领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像中国这样拥有3亿60岁以上的老年人，用不了10年就达到4亿人。
从事20多年国家健康宣传的白岩松，从一开始就呼吁追求健康的长寿。随着科技快速进步，以社区为终端的社会支撑系统快速发展，背后离不开个人的双保障双储蓄。这一代变老的人享受改革红利，有一定经济储蓄，还要储蓄健康。目前中国预期寿命即将达到79岁，如果从62岁开始去医院，未来17年的老年生涯会非常郁闷，这对社会是个问题，养老和医疗的池子毕竟就那么大。“如果不储蓄健康，那么用什么应对变老后，孩子不在身边。”
在全国两会召开前夕，白岩松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谈农村养老服务空白
鼓励各地创新实践快速推广，互相“照镜子”
再把焦点转向农村老人群体。当前中国农村老年人口有1.7亿人。在中国农村，存在一个普遍问题是，作为主力的年轻人都在外打工，农村老人的空巢率明显高于城市。
当前，政策鼓励居家养老并加大社区服务投入，但当前不少农村地区仍面临“养老服务空白”，国家和社会如何填补上这块空白？
“虽然农村养老是我们现在担心的问题，但问题总有解决的方案。”白岩松呼吁媒体要更细致关注各地实践和试验，并进行推广。中国改革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基层实践，获取成功后迅速推广的过程。现在急需在农村养老方面鼓励各地实践，同时快速推广，“大家互相照镜子，共同解决问题”。
他这些年调研发现，在山东有一模式，即企业、政府与老人之间完成良性循环，即农村老人有土地，年纪大了之后无法种地，可能会撂荒，他们本人没有收入，政府也担心，因为养老是他们的责任。有的企业缺乏发展空间，于是在山东试点，企业统一把撂荒的土地拿来经营，进行商业化种植，老人住在他们建立的就近养老院里，免费提供一日三餐，他们的资金来源于经营土地获取的收入，政府作为监督者，用“田”养老，这是很好的运行模式，一举两得。同样，在甘肃也有另一种模式，将开始荒废的幼儿园和小学，改变为养老区域进行互助，统一配餐等。
“中国未来最大的挑战是以老龄化和少子化为代表的人口问题。大健康将是中国未来最大的产业，包括医疗在内。”他说，在这个过程中，解决问题可能不仅是消耗，还可能是增量，因此要创新方法。如果有良好的机制创新各方面，它将促成银发经济的快速发展。
白岩松建议，在农村养老保障提升方面，国家需要有勇气做几方面投入，中央、地方和个人各自承担一部分，每年采取“小步快跑”措施，否则无法承受“大步跑”的负担，容易演化为低质量农村养老现状。如果重要的经济基础都无法做到，农村即使把许多模式创新做好，养老也无法取得很好的发展。
采写：南都记者潘珊菊 王森 实习生罗浥萌发自北京
南都全国两会报道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