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哥哥为了让宋瑶瑶从我手里抢走去普林斯顿大学进修的机会。
当众点破我的秘密。
他说我是犯人的孩子,我的身体自带犯罪分子恶劣的基因。
我麻木地低着头。
装作听不见别人嫌弃的私语。
恶意的指指点点。
装作听不见宋瑶瑶扑进哥哥怀里。
带着哭腔道谢。
可是哥哥,你也许不知道。
那个地方有我活下来的信仰。
现在,我的信仰化成了齑粉。
等整理好一切,五天后我就会选择长眠于黑暗。
别哭啊,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1
我很害怕回家。
妈妈,哥哥和宋瑶瑶相亲相爱。
看见我就像看见一只老鼠。
一只让人厌恶的,见不得光,又不能弄死的老鼠。
所以我总在放学后去找陆医生。
他是一个心理咨询师。
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他听过太多的烦恼和抱怨。
有着超出常人的包容心和悲悯心。
他尊重每一种坏情绪。
只有在他这里,我才能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做错事的不是我,可是恶果却要我来承担?
为什么世界都站在我的对面,见不得我有一点幸福的可能?
他总和我说「会好起来的」。
「时间是一枚解药,梦想是最好的麻醉剂。」
所以我想,如果我可以去普林斯顿这所拥有最好天文学专业的学校,那么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或许可以忘掉这里的一切。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在哥哥点出我是强奸犯的孩子,煽动大家对我的抵抗情绪的时候。
我知道,这次机会已经不属于我了。
而我,也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下一次机会了。
2
我咧着嘴故意露出夸张的笑。
陆医生的神色却看起来更加担忧。
「许妗同学今天看起来很不好,可以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最终我收起了好不容易才积攒的气力,垂着头坐在他对面。
「我没办法去普林斯顿大学了。」
他深深皱起眉头。
「你昨天还说你是全校绩点最高的人,难道有人在一天之内获得了比你更多的绩点?」
我摇摇头。
把喉咙里涌出的酸意咽下去。
「我哥哥他,在最后投票的时候,突然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
「你父亲的事?」
我闭上眼,无力地点头。
良久,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大家总有一天会知道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或许在此之前,我们先用其他方式逃避一下,比如换所学校,或者先休学?」
他也没办法了吧,所以眼眶比我先红起来。
「陆医生,你说所有的不幸都可以靠死亡来解决吗?」
「不可以。」
他回答得很坚决。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但不是不幸的终点。」
「许妗同学……」
我轻笑着打断他。
「陆医生,别担心,虽然我今天真的很难过,也很恐慌,甚至在未来很长时间都可能会陷入难以自拔的抑郁情绪,但没关系,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你说的,梦想是麻醉剂。」
他没有放弃探究我的神色。
可我已经学会了掩饰。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遇到任何问题都来找我。」
「好啊,只要你不嫌麻烦。」
3
可是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好麻烦。
为什么我活着总是比别人费力呢?
刚到家,宋瑶瑶就来拉我的手。
她的手真暖和啊。
所以接触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刀割般的烫意。
「阿妗,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是不是还在生哥哥的气啊?」
我不生气,我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于是敷衍地回答:「我只是有些事情。」
冬天饿得很快,这些天为了刷绩点,我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吃饭了。
我现在好饿好饿,我想找点吃的,冷的,剩的,哪怕是一口菜汤都好。
可是宋瑶瑶又拦住了我。
「阿妗,我知道你生气了,明明你这么想去那个学校,你参加了能报名的所有比赛,不吃不喝地刷题,拼了命地学习。」
「我都知道,不光我知道,哥哥也知道。」
「可是哥哥一句话就能让你的努力泡汤,看着你白费力气,最后让你所有的希望都变成绝望。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你生气吗许妗?」
「你凭什么想要离开?没有我的允许,你只配在这里发烂发臭!」
「你这个强奸犯和杀人犯的女儿!」
「啪」我的脸被打偏过去,喉咙里涌出铁锈味。
脸应该肿了吧。
还蛮奇妙的,我的脚底依旧冻僵地没有知觉,可是我的脸庞却像被火炉炙烤。
过了很久才觉得疼。
奇怪的是,我只是说了一句话,宋瑶瑶却看起来比我更愤怒,更伤心。
她泪眼蒙眬地扑进哥哥怀里。
「许妗,你发什么疯?」
哥哥心疼地搂住瑶瑶,看向我的视线透着藏不住的怨恨。
「果然是那个祸害的女儿,许妗,你可真像你那个被判死刑的爸爸。」
好疼,说不上哪里疼。
但就是疼得好像快要呼吸不上来。
我木着脸回到房间。
然而房间比客厅还冷。
我缩成一团,在一片漆黑里,给自己擦眼泪。
「别哭了许妗,没有人会心疼。」
可是眼泪越流越多,我咬着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太饿了吧,胃好疼。」




4
我找到了一本很久的日记。
日期停留在三年前,可能某一天忘记了,所以之后干脆也就不再写了。
现在我重启一页,写下第一句话。
「对不起,陆医生,不幸注定无法改变,正如肮脏的生命本就不该长存。」
「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终,给每件事情有个交代,就相当于给自己有个交代。」
这句话是温叔叔教我的。
那年妈妈带着我嫁给温叔叔,和哥哥一起,组成了四口之家。
妈妈被刘新建侵犯后有了我,也许出于某种母性的觉醒,她坚定地生下了我。
但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
她明白我全然无辜,但仍不免怨恨我。
尤其在生活艰苦的时候。
她的不幸始于一场犯罪,我是罪恶之后留下的种子。
此后多年,因为我,她失去了光明的未来,也众叛亲离。
她恨我,自然没有耐心。
在没有进温家之前,我每天都胆战心惊。
我害怕母亲酩酊大醉之后的控诉,更害怕她清醒后悔恨的眼泪。
幸而她被温叔叔治愈了。
温叔叔极有耐心,当年我跟着母亲在弄堂里走街串巷留下的坏习惯都在温叔叔的教导下得以改正。
我最大毛病就是有始无终。
我会轻易给出承诺,但从不兑现承诺。
我会学着哥哥的样子定下很多目标,但转眼就忘记自己的目标。
我像没有根的浮萍,只知来处,不知去处。
温叔叔说:「叔叔就在这里陪着小阿妗,等到小阿妗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做到,就给一个大大的奖励。」
再后来,叔叔又说:「小阿妗什么时候能给每样东西每件事一个交代,就算真的长大了。」
所以我知道了,什么事都要一个交代。
比如一件玩具,我要记得将它仔细保存在我记得的地方,比如我和叔叔说我要做10页算数,不管玩到多晚我都要做完等叔叔检查。
既然我已经准备好要向这个世界道别,就要将自己的一切安排好。
5
比如我该将自己珍藏的东西交给同样能好好对待的人手里。
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的宝贝一个交代。
一个是外婆的布袋子。
很普通的布袋子,到我手里的时候,边缘处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磨损。
我甚至不敢清洗它,只是拭去灰尘,藏在柜子深处。
在我刚记事的那个冬天,妈妈和舅舅舅妈发生了争吵。
这样的争吵并不罕见。
但是这是第一次舅妈把妈妈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发白的袜子,掉皮的鞋,妈妈珍藏的,撕成两半的诗集。
我扑上去捡拾,可是书页已经被雪浸湿。
舅妈站在门里喝骂,舅舅在屋里抽烟,外婆挂着围裙,最终站在了舅妈那边。
妈妈妥协了,用一个蛇皮袋装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
外婆追出来,递给妈妈一个沉重的布袋子。
妈妈不肯要,噙着泪问:「妈,怎么你也不帮我?」
外婆叹了口气。
「妮儿,当初不让你生你偏要生,现在生下来,你只在家带孩子。你们母女两个吃得再少也是两张嘴,个头再小也占个屋。你但凡会说说好话你嫂子都没这么大意见,你吃她白食和她呛什么嘴?」
「那是我家!妈,我在我自己家都不能自在吗?我不可怜吗?怎么你都不心疼我!」
「妮儿,家里指着你哥嫂挣钱,他们压力也大,哪能都哄着你。这袋子里妈给你带了点白薯馒头还有妈攒的毛票。」
「我不要,我走就走了,不拿你们的东西。」
「你这妮儿。」
外婆于是把布袋递给了我。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提起来。
外婆说:「小宝,你要听你妈的话,别惹你妈生气。要不是你妈,这世上都没有你了知道吗?」
「等你长大了,和妈妈回来看看外婆。」
「不管你妈打你骂你都别怨恨,要是你妈哪天后悔了,唉,小宝啊,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6
我跌跌撞撞跟在妈妈后面。
眼看外婆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和一个矮矮的坟。
布袋里的白薯冷得冻牙,但还是比馒头好些。
妈妈吃比石头还硬的馒头,我小口啃着纤维的白薯。
我们噎地说不出话,吃一口东西灌一大口水。
我们的窗户是两层破玻璃,北风吹来的时候,会发出很吓人的动静。
妈妈把我搂在怀里,捂住我的耳朵。
见我害怕,又挠我痒痒逗我。
我们不敢笑得太大声。
因为对面住着很凶的嬷嬷。
要是吵到她了,她会拿擀面杖冲出来骂人。
就像一个女巫拿着毒药,发疯一样洒满整个森林。
所以我就捂住嘴,和妈妈对着笑。
妈妈眉眼弯弯,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要好看。
后来妈妈嫁给了温叔叔,我们坐着温叔叔的大汽车,从宽敞的城里开进扭曲的山路。
麦子黄了,柿子红了,夕阳在对面的山头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
我手里拿着带给外婆的礼物。
是一个毛茸茸的雷锋帽。
外婆的头见风就疼,我要用最暖和的帽子帮外婆挡住四面八方的来风。
可是到了那个小院,外婆不在了。
再见到舅舅舅妈,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像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我把帽子放在石碑旁边,妈妈在温叔叔的怀里哭得很伤心。
哥哥捂住我的眼睛,说:「小宝,你想哭的话哥哥给你遮着。」
我不想哭,只是眼睛尿尿了。




7
我不是个受欢迎的孩子。
我从小就知道。
如果没有我,大家的生活都会过得很好。
小时候我闷闷不乐的时候,外婆总会搬个马扎坐在我旁边剥毛豆。
说:「小孩子别瞎想,你管吃你的玩你的,大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对。」
夏天屋里热,外婆就让我睡在屋外的凉席上,拿着大蒲扇给我赶蚊子。
星星好亮啊,外婆说星星上住着人。
做好事的人会到星星上,没有烦恼,和所有想见的人在一起。
我说我想和妈妈,还有外婆在同一颗星星上。
外婆就笑。
「小宝,别急,你慢慢长,外婆选颗最亮的,在上面等你。」
外婆,我没做过坏事,可是我流着坏人的血。
我可能不能去你的星星上见你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变成雪花落在你的帽檐。
然后趁着还没融化顺着风飘走。
8
我去了妈妈的房间。
妈妈还没睡觉。
她在看一本诗集。
那是温叔叔送她的,封面套着暖黄色的封皮。
我拿出布袋后,妈妈露出怀念的神色。
「你还记得你外婆啊。」
我点点头。
「这个袋子,你外婆用了好久嘞。」
她小心地摩挲着,「要是当初我不和你舅舅舅妈吵架就好了,还能多陪她几年。」
「唉,说到底,我当初就不该……」
她用犹豫代替了没有说完的话。
很快又换上警惕的神色:「怎么突然把你外婆的东西翻出来了?」
「许妗,你不会想用这个方式来吸引关注吧?」
我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只是觉得该把这个还给你。」
「反正我也……」
「阿姨,我来给你送牛奶了。」
「咦,阿妗也在啊。」
宋瑶瑶的忽然到来打断了我。
妈妈连忙接过托盘。
「瑶瑶,天这么冷,你早点上床睡觉啊。」
「没事的阿姨,我怕您睡不好。」
她们像亲母女一般抱在一起。
我想我该出去,再把她们的门给带上。
可脚步却好像挪动不了分毫。
「诶?这是什么?」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当年我不懂事……」
妈妈还没有开始讲述,宋瑶瑶的眼泪就成串一样落下。
「好孩子,怎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我妈她什么都没留给我,呜呜呜……」
她哭着跑出去,妈妈瞪了我一眼追出去:「看你做的好事!」
又是我的错。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拿起妈妈的外套去追妈妈。
妈妈最不能受冷,不然会生病的。
可刚出来就看到哥哥正扶着宋瑶瑶,任由她趴在怀里哭。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一块石头砸下来。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为什么要把瑶瑶惹哭!你在报复瑶瑶吗?」
我没有资格争辩,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客厅。
他们房间的门都关上了。
我无处可去。
9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而是坐上城郊的公交车,去看一望无际的江水。
妈妈之前带我来过一次,那次经历无数次被我描写在我的作文里。
我始终记得波光粼粼的江面,就像妈妈看我的眼睛。
冬天的江边满目萧瑟。
我挖开石子,又挖开结实的泥土。
把我的成绩单埋在那个小小的洞里。
如果有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我不是强奸犯的女儿,就拿着这份成绩单去我梦想中的大学,学习我最爱的专业,再用天文望远镜找寻最亮的星星。
我把自己的梦想埋在这里,再拖着罪恶的肉体回家。
天黑得太快,或许今天我也要饿着肚子度过夜晚。
没想到哥哥在客厅坐着。
见到我回来,他舒了一口气。
又板起脸。
「你长能耐了,都学会逃课了?」
「问你话呢?一点没有瑶瑶懂事。」
「你在摆脸色吗?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住?」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以后我都不会去学校了。
可是又害怕他追问,更害怕他说句「随你」。
最终我什么都没说。
妈妈披着披肩,靠在门框边。
宋瑶瑶探出头,亲昵地靠在妈妈身上。
「阿妗今天怎么没去上课,老师给你扣了平时分哦。」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生气的话我就和老师说,还是把名额让给你吧。」
「什么名额?」
妈妈问。
宋瑶瑶看向哥哥,哥哥敷衍地回答:「学校有一个名额可以去普林斯顿大学进修,瑶瑶和阿妗都想去。」
「我帮了瑶瑶,阿妗可能生气了。」
妈妈突然沉了脸色。
「这能怎么帮?」
哥哥摸了摸鼻子。
「我只是告诉大家阿妗的父亲是个强奸犯,我当时考虑不周,的确让阿妗背负了比较大的压力。」
「其颂,你知道阿妗刚来你们家的时候,曾经因为她的父亲被校园霸凌过。你还出手打了那些混混,你还记得吗?」
我看向妈妈,原来妈妈还记得关于我的事。
哥哥低下头:「我记得,我还发誓要一直保护阿妗。对不起,我当时很担心瑶瑶落选,所以……」
「呜呜呜,都是我不好,阿姨你别怪哥哥,要怪就怪我。我不该和阿妗争的,我明天就和老师说……」
宋瑶瑶的哭泣吸引了妈妈和哥哥的注意,妈妈心疼地安慰她:「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她不该和你争……」
妈妈,我没和她争啊。
我直到昨天投票,才知道她也想去。
算了啦,我已经不在乎去不去了。
反正另一个世界的我会拥有所有美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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