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高考,正式进入3个月倒计时。根据预测,2025年高考人数将达到1405万人,再次突破记录。今年会是传说中的史上最难高考年吗?很多高三生和家长心里,都在打鼓。
2月17日,教育部印发《关于做好2025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对高考命题作出指示。这份通知释放了六个信号:
(1)素养导向,培养高阶思维
(2)学习情境化、生活化,聚焦实践与应用
(3)引导回归教材,坚持教考一致
(4)开放课堂边界,鼓励创新探究
(5)学科融通,强化综合能力
(6)紧扣时代脉搏,彰显文化自信
为平稳过渡,教育部教育考试院还命制了语文、数学、英语三个学科的高考适应性测试题,从6个信号和适应性试题可以看出:
未来的教育评价体系,不再是单一的知识点考核,更看重学生的综合能力。对于高三生来说,这是一个好信号。
个体不再只被关注某一方面能力,全面发展和内在潜力被重视。优绩主义不再像一张无形的网,时刻笼罩着自己。自己不再陷入单一评价标准里,试图成为那套筛选机制中的佼佼者,提高一分干掉万人。
在2024年新东方一年一词活动来稿中,有两份投稿,让我们感触颇深。
其中一个初入大学,以为能够摆脱高中优绩主义的影响,却在大学也被“推着走”,最终决定跟随自己的节奏。“我不再纠结自己走的每一步是否正确,是否符合他人和社会的评判标准,而是选择尽力做好自己。”
一个则已在探索象牙塔外的世界,虽在“上岸”的压力下挣扎和思考,但终于找到内心的平衡,“我和优绩主义达成了某种内部形态上的和解。”
今天,我们希望借助她们对优绩主义的抵抗或和解,给大家带来一些思考。
01
优绩主义下
逃不出的“斗兽场”
洛洛来自高考大省河南,为了备战高考,2024前半年,她忙于应付一场又一场的考试,背诵一本又一本教材。
虽说老师们并没真的如网上的段子一样劝慰“到了大学就好了”,但大家好像总是觉得:再怎么苦也不会苦得过高三了。
洛洛的高三生活,每一天都像整个复制粘贴来的,“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每一步都像上了机油的齿轮运转一样精准而又麻木”
身在重点班,领导、老师和家长对孩子的最高期望无外乎“清北”二字。洛洛还记得高中刚入学时,班主任组织大家进行目标分享,全班超过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提到了“清北”。
终于轮到她时,在老师鼓励的目光下,在跟她一样懵懂却又憧憬的同学面前,洛洛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在嘴里转了个圈,吐出时已然变成了一句轻轻的“清华”。
三年过去,洛洛依然清晰地记得,彼时她的话音刚落,老师便欣慰地点起了头,和之前一样热烈的掌声裹挟着她走下台去。
将洛洛裹挟的不仅是掌声,还有伴随她几乎全部求学生涯的“目标”:清北首位,C9其次,再不济也要是个985。不论专业,不论兴趣,不论发展前景,学校的title肯定是最重要的。
“这是三年中我听到过最多的话。它们有的来源于家长,有的来源于老师,有的则来源于我的同学。”
相比于始终被优绩主义裹挟的洛洛,禹川显得更像是一个“叛逆者”。
升入大学的前两年,她对优绩主义不屑一顾:“我刚踏入大学的校园,对一众‘上岸’的呼声不屑一顾。深感清醒于众人拥呼的优绩主义之外。”
然而当她也来到保研季,却不得不开始重新考量。
“我开始为所谓无意义的绩点开始焦虑。我的bk(background)如何,rk(rank)如何,我如何向老师‘套瓷’,每一项都是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
“历经高考的“选择”,我似乎已经很难摆脱优绩主义的思维,仿佛在成绩上分数要更高才是好的,在科研上要优于所有人才叫合格,尽管我对于科研可能并无兴趣。”
禹川的矛盾与纠结,映射着千千万万年轻人的现状。高考、考研、保研、考公、考编……在整体仍然较低的成功率下,“上岸”者们似乎是优绩主义的受益者,但当他们从竞争中脱颖而出,却发现又来到了一座新的斗兽场,沿着优绩主义的惯性卷入新的竞争。
人们被优绩主义的潮水推着往前,一次次投入风口浪尖,只因那里聚集着最激烈的竞争,从那里脱颖而出,就能获得更高的社会评价——即使那不符合自我评价的标准,也并不能为内心带来真正的满足。
02
“上岸”越来越难
但也越发遍布于生活
高考前半年,洛洛再一次考试失利后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名校的邀请函?是高薪的专业?还是能有一份体制内的安稳工作?
没有答案,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彼时的洛洛仍在题海中沉浮,只知道:不管怎样,高分是没错的。
2024年6月,洛洛正常发挥,考入了一所老牌985。在一本实际录取率不足6%的情况下,洛洛理所当然地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12年寒窗,直到走进那所陌生的城市,才真的算是降落了,但一同降落的没有笃定和自信,却是不安与怀疑。
“步入陌生的城市的这一刻,我开始不安,开始怀疑,开始祈祷:一开始定下的落点真的是对的吗?大家都这么说,便是正确的吗?网上的舆论引导着学历贬值的现实,本9又怎样,是C9吗?TOP2又怎样,读硕读博了吗?硕博92又怎样,本科学历呢?”
种种问题扑面而来,掠过洛洛身边,又扑向身边的其他人。“大家拼了命地卷绩点、卷学历、卷综测,我跟在众人身后,急急忙忙地走。我如愿落下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鲜花着锦,而是落在了现实面前。”
对禹川来说,优绩主义却已经孕育出了雨点,簇簇打在她的身上。
她虽然愈加痛恨给万事万物都冠以“分数”的指标,但至少在求学以来,成绩排名上的靠前会给禹川带来自我价值的认同感。
不仅在学业上,禹川还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捉住优绩主义的影子。
“‘上岸’的使用,似乎是将一件事一刀切,将其分为完成前和完成后两种状态。实际上,生活中的许多事情是无法简单定义为正在做,和已做成两种情况的。”
成群结队的“XX上岸心得”“XX上岸经验分享”似乎让“上岸”变得轻而易举,毫无门槛。
奇怪的是,对“上岸”的广泛使用,表面上看似是在降低门槛,舒缓焦虑,实际上却令各个群体不确定的情绪更加外显。
无论是否要做学术,都要卷论文;无论是否想读书,都要卷保研;无论竞争的核心是否是自己想要的,都要义无反顾投入竞争。
外界的评价标准永远摇摆不定,变化多端,为了规避不确定性,却无意中把自己交给他人来评判,把自己的价值依托到外界,难道不是最大的不确定性吗?
禹川不由得迷茫:所谓“上岸”,是否真正地适用于生活中的一切场景?
03
如果有一个机会
让我试着与优绩主义和解
直到看到身边的同学都在联系学校的老师,想要进组做科研,禹川也在焦虑状态下联系了一位学院的青年教师,表明了想要跟着他做项目的想法,同时坦白了自己对学术和未来的迷茫。
老师回复禹川:“不论是想要做一名科研工作者,还是小企业家,目的都是要去见更大的世界。”
她突然醍醐灌顶,并决定加入一个职业发展公益组织,在其中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她突然发现生命的可能性有着无数种。
“无关家境,无关成绩,他们都在鼓励我,去见更多的人,领略更多的风景。于是我在过去的一年里,靠着家教的收入,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的人,才发现,生活本身远不止眼前的得失。”
2024年的尾声,禹川仍旧被“上岸”所支配着。但不同以往的是,她和优绩主义达成了某种内部形态上的和解,不是轻视,也不是皈依,她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自己的平凡,但也相信每一个自己都不普通。
她认为,如果将社会时钟对个体的作用弱化,所谓的那些可能代表社会时钟的一个个“岸”也将渐渐消散、不复存在。
洛洛也在思考和拉扯中逐渐理清思绪。她想起学生工作部门的学姐,在大家都在卷学工时,学姐放弃了进入学生会的名额,她对洛洛说:“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要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许久之后,洛洛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味。
“我一直觉得,人的一生都是一个落的过程。从出生时呱呱坠地的婴儿,到离开时落叶归根的一捧黄土,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有遗憾、有不满、有迷茫、有怨怼,落下了,便不必再多纠结,只是低头,看好脚下的路。”
她不再纠结于优绩主义的催促与压力,既然无法改变大环境,那么至少不要用大环境的要求来“定制”自己。
“高考是我从家乡走向远方的站点,那之后才是我将理想与现实延续的路途。我不再纠结自己走的每一步是否正确,是否符合他人和社会的评判标准,而是选择尽力做好自己。”
“我只是落下,让风独自喧嚣。”
优绩主义的陷阱在于,它将个体的价值与外在的成就捆绑在一起,却忽视了内在的多样性与生命的丰富性。
它将“成功”简化成一条长线:更高的分数、更好的学校、更稳定的工作。而线的终点并不总是自由和幸福,走向终点的过程也充满了竞争与焦虑。
“上岸”被塑造成一种安全的象征,人们追逐上岸,却无法及时发现,安全感不仅来自于外部,更是来自于对自我价值的认同和对生活意义的探索。
或许成功并不应该是这样的零和游戏,如果我们能够将它定义为一种可能性,每个人都可能在自己的节奏中达到平衡,每个人都可能摒弃优绩主义的深刻影响。
人生并不总是处处皆有岸,但找不到岸时,认真在自己的海域遨游,虽然或许无法真正逃离优绩主义,但至少能够享受专属于自己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