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浪潮中，数字技术已成为连接世界的桥梁，而社交媒体则是现代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围绕TikTok禁令的争议意外地催生了一次用户大迁徙，一场前所未有的中美民间线上互动由此展开。这场互动不仅反映了数字技术对当代社会的深刻影响，也呈现出地缘政治与数字化时代之间的复杂张力。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学系、电影与媒体系助理教授陈剑青以及瑞典“一带一路”研究所副所长、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侯赛因·阿斯卡里（Hussein Askary）深入分析了中美民众这场线上“相遇”背后的复杂因素及深远意义。两位学者提出，尽管TikTok在美国的前景尚不明朗，这些互动未来也可能会受到政治局势的多重影响，但它所带来的“破壁效应”以及对促进世界和平的意义都不容忽视。两国普通民众之间的直接对话为跨文化理解与国际合作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也为全球化进程中更加开放和包容的对话树立了全新典范。
TikTok禁令漠视美国普通民众需求
社交媒体已经深深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在陈剑青看来，对TikTok的强制干涉反映出美国政治精英对数字技术在当代生活中影响力的低估。她分析到，数字技术和媒体平台已经覆盖了大众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从娱乐消遣到维系生计，都因为媒体平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互联网产品的规模效应，像TikTok这样的媒体平台不仅拥有众多用户，还全面进入用户的日常生活。尤其是在高失业率的背景下，TikTok已经成为很多人的谋生工具。然而，美国政治精英的思维似乎仍从地缘政治和国际竞争角度出发，他们基于过时的冷战策略，粗暴地颁布了针对TikTok的禁令。“禁令将TikTok从美国用户的数字生活中强行剥离，实际上暴露了精英政客们对当今数字媒体平台的多重层次和复杂维度缺乏深入了解与思考。”陈剑青强调，这种做法不仅是历史的倒退，更是对美国普通用户的漠视。
阿斯卡里对这一观点表示赞同。他指出，拜登政府对TikTok实施禁令并获得美国最高法院裁定支持，反映出美国精英阶层对普通民众需求和愿望的漠视。“对于美国大众来说，在由少数大公司控制的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环境中，TikTok提供了难得的自由表达空间，让他们可以畅所欲言。”阿斯卡里进一步评论称，美国精英阶层一面标榜“言论自由”是美国政治体系最大的优越性之一，一面却反对本国年轻人在互联网上发表关于加沙地区人道主义危机的看法，并以此为借口打压TikTok，这种双重标准的意图昭然若揭。
数字迁徙揭示美国用户的社会反思
在此次社交媒体迁徙中，不少美国网友自嘲为“TikTok难民”。陈剑青表示，这些用户尽管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年龄段和种族，但有一个共同点：对美国互联网大公司的寡头垄断有一定的批判和反思。她阐述到，一些美国用户使用照片墙（Instagram）、脸书（Facebook）、X等平台的体验感不佳，因而选择“用脚投票”，迁徙到他们认为更有意趣的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另一些用户的出发点则更具政治意味，某些科技公司游说美国政府禁用TikTok，希望强制TikTok用户从少数几家媒体平台中选择替代品，从而达到使用户回流到自家平台的目的，这种商业手段让用户感到无奈和愤怒，继而以数字迁徙行为表达抗议。
此外，在此前关于TikTok的听证会上，美国国会议员们对TikTok负责人的“猎巫”式质询，使TikTok用户对议员们口中的“保护信息安全”和“中国威胁论”产生了质疑。议员们对TikTok负责人在数字安全方面的诘问不仅表明他们对当代数字技术缺乏基本的了解，也凸显了他们一再利用大众对信息安全的顾虑，将个人信息保护等通信网络建设的重要议题蓄意歪曲为国际竞争背景下的“情报活动”。熟悉媒体产品、“玩转”TikTok的用户们不仅看穿了这些政治操弄，更开始质疑美国媒体对中国的其他诸多报道是否同样为政治利益而扭曲事实。
阿斯卡里也提出，这次美国TikTok用户大规模迁徙事件折射出不少美国民众对美国国内媒体和政治精英的不信任。他表示，许多民众早已对美国政府的不实论调深感厌倦。在他们看来，政府不仅以“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借口悍然发动战争，还在国内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坚称经济正在改善，这些都使美国精英政客的公信力不断下滑。
中美网友“大对账”突破信息壁垒
随着TikTok用户的迁徙，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涌现了轰动一时的中美网友“对账”现象。正如很多媒体评论者注意到的那样，这次“对账”深入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人均GDP、房租、汽车售价，小到菜价及咖啡、美甲的消费，双方直接晒账单、比数据。陈剑青评论道，这些交流看似琐碎，实则是对日常生活的关切。中美网友不经过第三方、直接晒账单作对比可谓前所未见，在中美网络空间交流面临挑战的当下，这样的直接讨论更是难以想象。
陈剑青认为，“对账”不仅帮助中美网友消除了很多误解，还让中国网友看到了美国各个社会阶层特别是弱势群体和底层民众的生活现状，这是之前通过留学生等群体可能难以接触到的。这次“对账”还原了一个更加立体的美国社会，以及一幅由不同种族、不同阶层民众生活组成的更广阔的社会图景。以美国为参照，中国民众也进一步感知到了他们在当代中国社会中习以为常却难能可贵的制度优势，包括中国的公立大学教育、“12345”政务服务便民热线等。
“对账”不仅刷新了一些中国民众对于西方发达国家长久以来的印象，也让很多美国民众重新思考了西方社会对中国的刻板印象。阿斯卡里指出，美国网友通过这些交流发现，他们的政府、智库和媒体的描述并不符合中国的现实情况，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生活在被传闻环绕的“无知山谷”里。许多美国人在网上表达了他们对中国普通民众关于生活方式的内容分享感到惊讶，中国先进的基础设施和公共交通系统以及高性价比的食品、日用品、医疗保健服务、文化活动等出乎美国网友的意料。更重要的是，这次中美民众线上交流打破了之前西方媒体和政客们合力塑造的不少刻板形象。阿斯卡里注意到，美国网友发现，中国民众对社会进步与生活水平提升充满自豪。他表示，此次民间互动有助于让西方媒体和政客制造出的许多误解和虚假信息逐步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中国普通民众展示的一个个简单而美好的日常生活点滴。
在互联网时代发掘促进和平的契机
理解是合作的基础。长期以来，中美民众之间似乎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壁垒，这次互动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洞穿了这道壁垒。陈剑青指出，中美网友在交流中更加全面、切实地对两国制度、两个社会、两种生活方式展开思考，既避免了继续受美国媒体为转嫁国内矛盾而鼓吹的“中国威胁论”的误导，也反思了过度推崇美国和西方国家的思维定式。
在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许多外国博主通过翻译软件表达了希望找到与中国网友沟通方式的意愿，以及“做一个好的客人”的情感。对此，中国网友也给予了友好回应。陈剑青指出，这些讨论没有先入为主地将对方看作政治或意识形态层面“他者”的化身，而是看作与自己并无二致的“人”。对于美国的种族问题等国际文化交流中一些看似“禁忌”的话题，中美网友没有避而不谈，反而可以如朋友般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下善意、有礼貌地沟通思想、答疑解惑、增进了解。陈剑青强调，“在全球网络深度互联而不同群体之间的隔阂又有所扩大的当下，这样的对话显得尤为重要。它表明，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不可能再退回到两大阵营分裂对抗的冷战模式”。
阿斯卡里观察到，一些美国网友表示打算学习一些基本的中文单词和句子，因为他们已经在中国结交了新朋友，渴望了解更多关于中国的信息。“一些未曾考虑过到访中国的美国人，如今因好奇而萌生旅行的想法，希望利用中国的240小时过境免签政策前往这个远方的国家，并将他们的亲身感受分享给其他美国人。”阿斯卡里进一步谈道，“随着越来越多的西方游客来到中国，由某些西方当权者资助的长期抹黑中国的‘宣传组织’恐怕要遭遇不小的挫败。”
尽管当前世界政治局势依旧错综复杂，但此次中美民众线上对话所蕴含的促进和平的意义令人振奋。陈剑青提到，“这样的交流唤回了我们在互联网建立之初建设‘地球村’的梦想，为我们在分裂的国际环境中带来一丝希望”。阿斯卡里表示，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民心相通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主要内容之一，是让不同文化、社会与政治背景的人们实现相互理解的重要方式。而TikTok禁令意外催生的此次中美民间互动，正是这一理念的生动实践。“这表明我们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阿斯卡里说到，为自己和后代创造一个和平与繁荣的未来是世界各地民众的共同追求。他总结称，这场突如其来的社交媒体迁徙是一次意外的革新，讽刺的是，它源于一种混合了傲慢、无知和愚昧的行为，即对一款应用程序的无端打压。这一事件产生的影响还将延续，这次互动不仅是一场民间交流的胜利，也是一场真相超越偏见的胜利。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责任编辑：陈禹同
新媒体编辑：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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