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女士站在衣柜前，手指划过挂得整整齐齐的冲锋衣。这件衣服跟着她走过云南的雪山、川西的草原，如今袖口沾着去年在洱海拍的晚霞。窗外传来邻居家的麻将声，她想起退休前总说等老了要天天打麻将，可真到了这时候，反而觉得洗牌声不如山风清爽。
七年前从镇粮站退休时，郑女士和老伴每天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晚上在广场跟着人群扭秧歌。两个儿子都在城里买了房，大孙子刚上幼儿园，小儿子的二胎还在肚子里。"要不咱们也出去转转？"去年开春，老同事提议去北京看升旗，郑女士跟着报了团。大巴车在高速上颠了八个小时，同行的老人不是晕车就是腿疼，最后三天行程改成了逛保健品店。
"还不如咱俩自己去。"老伴收拾摄影包时嘀咕。老两口买了两张去昆明的火车票，在大理古城租了间带天井的老房子。清晨跟着白族阿婆学扎染，傍晚坐在洱海边看老伴拍晚霞，三个月后又去了西双版纳。直到云南的雨季来临，他们才想起该回家看看。
今年开春，郑女士在手机上刷到林芝桃花节的视频。她订好机票的第二天，老大的电话就来了："妈，高原反应可不是闹着玩的。"老二直接在家庭群发了篇《老年人旅游猝死案例》。清明前她试探着说想去张家界，两个儿子轮流视频劝了两小时。"你们小时候我带着你们去北京动物园，爬长城也没见你们说危险。"郑女士对着手机叹气。
五一前的订票系统显示余票紧张，郑女士悄悄订了两张去桂林的票。订票信息刚发到老伴手机，老大的电话就追了过来："爸最近血压不稳，您知道吗？"老二更直接："邻居都说你们太自私，扔下孙子不管。"三天后，两个儿子带着孙子孙女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小孙子抱着郑女士的腿哭着说："奶奶别走，我要你陪我玩。"
退票那天，郑女士在窗口数着退回的钱。她想起去年在丽江认识的张阿姨，儿女在国外，老两口整年住在房车营地。"他们倒省心。"她自言自语。回家路上经过幼儿园，看见老二家的孩子在秋千上荡得老高，突然明白儿子们为什么紧张——他们不是怕父母花钱，是怕自己哪天需要帮忙时，父母的行李箱已经在玄关待命。
晚上，老伴把新冲洗的照片贴在相册里。郑女士摸着相册里的雪山云海，突然说："要不咱们买个带大床的SUV？"老伴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你是说...带着孙子们去露营？"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客厅地板像结了层霜。郑女士起身给阳台上的多肉浇水，突然觉得那些肉嘟嘟的叶片，像极了小孙子圆滚滚的脸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