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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了，这么宽敞的河面终于重现。”村民许大爷兴奋地说道。
今年2月，春节刚过，安徽省歙县皋径村的河道违建清理也接近尾声，河道轮廓逐渐清晰。我了解到，县政府已拨款10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河道违建的拆除工作，涉及58户70处，总计约3500平方米的违建，目前已拆除54户68处，总计约3300平方米。
同时，水利局的项目资金200万元将用于拆除后的河道护岸修复、道路重建以及桥梁建设。目前已完成约2500米的河坝修复和新建。县里面也部署了4个工作专班，分片开展全县的河道违建纵深整治工作，力争在汛期来临前消除行洪安全隐患。而就在半年前，这里洪灾肆虐，村民正常的生活被突然打破，往日凶险仍历历在目。
2024年6月20日，歙县因持续特大暴雨，暴发洪涝灾害，多处居民小区、乡镇街道被淹。接到洪水预警后，皋径村驻村干部赵勤（化名）第一时间驱车赶回村里，结果水情涨势太快，被堵在半路上。
“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该会是多么惊慌，而其他村民也肯定忙得焦头烂额。我知道赶回去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有任务在身，要把村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赵勤立刻换上胶鞋，冒雨向村庄进发。以前半小时的步行路程，这次走了快一个小时，而越接近村庄水越深，直至水漫过鞋筒。当他回头看看身后，既无踪迹可寻，也无行人与车辆的影子。
赵勤抵达村庄时，一时间感到有些迷茫。原本清晰的河流与道路界限已变得模糊不清，四周充斥着乡亲们的呼救声。腿部不断传来的撞击感和推力，不断提醒他这水势的凶猛。
当时的河水浑浊且泛着黄色，散发着土腥味，还夹杂着不少体积硕大的树根、石块。赵勤知道，不远处的石耳山可能发生了滑坡，引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
时间紧迫，赵勤立刻前往他的责任区域，迅速展开了紧张的疏散群众工作。然而，洪水水位仍在持续上升，逐渐从河岸两侧向村庄内扩散。
整个村庄遭受了严重的内涝，其根源在于河道上非法建设的房屋、平台和私人桥梁。这些结构在山洪的冲击下，成了阻碍，导致洪水向两岸漫延。一些被冲垮的违建结构“瘫痪”在河道中，严重阻塞了水流。面对这一紧急情况，赵勤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在“6·20”洪水暴发的两个星期后，我院终于完成了包保小区的灾后清淤工作。7月初，我接到了检察长的电话，让我带上无人机前往歙县皋径村，“乡下的灾情比城区严重多了”。
等我站在村口时，我才知道大自然可怕的一面是多么厉害，即便我曾亲历2020年歙县“7·7”洪水灾害，对于此村庄所遭受的破坏程度，仍感到极度震惊。
触目所及，到处是淤泥、碎石和断木，被洪水冲毁的护栏、桥梁、电线杆随处可见，村民家中墙壁上残留的水迹竟高达1.6米。然而，更令我震惊的是河道内违章建筑的严重性。左侧的房屋占据了河道的一半，右侧的平台又占据了另一半，甚至有些河段两旁均为房屋，直接将河道封堵，原本宽阔的贤源河，沦为不见天日的小溪。更为关键的是，这种违章建筑并非仅限于一小段，长达1.6公里的村中河道几乎被完全侵占，将“水泄不通”一词具象化了。从无人机俯瞰的角度来看，河流的走向已难以辨认。
这个问题检察院能不能管？涉及58户村民的利益，如何做才能获得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一时间，我有些茫然。
“检察公益诉讼的价值正是在于推动解决这些复杂、难度大的社会问题上。只看到这58户违建群体的利益，这个村庄几百户的合法利益怎么办？附近的石耳山还会有地质灾害的风险，谁也不敢保证山洪不再来。”
检察长的话点醒了我，是啊，这次如果不能成功清理，等村民把河道上冲毁的东西修好，以后再想管理就难上加难了。
于是，在检察长的指挥下，我们联合“益心为公”志愿者、水利局干部走访了多个受灾区，发现普遍存在河道违建的问题，运用我院的大数据法律监督模型进行筛查，发现近10年来全县依然存在私自在河道内违建的情形，遂立案办理。
当赵勤将《皋径村河道违建统计表》交给我时，我能看出他的疲惫与无奈。我告诉他：“我们县检察院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也不确定能不能顺利全部拆除，但关心你们的人还有很多，心往一处使，道路总会光明。”
安徽省歙县检察院检察官与该县水利局、应急局的干部向村民开展普法宣传。（图片来源：资料图片）
2024年9月13日，我们在皋径村委会围绕“河道违建是否应该整治、如何整治”先后召开座谈会和检察公开听证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人民监督员，以及村民和村干部受邀参加。
之后，在黄山市检察院指导下，我们撰写了《关于建议全面开展侵占河道违规建设专项整治工作的报告》，以争取上级关注和多部门支持。获得上级领导肯定的批示后，我院推动成立市、县级别的河道违建专项整治领导小组，水利部门和属地政府依照方案有序开展河道违建清理和河道加固修复工作，安徽省检察院、黄山市检察院公益诉讼检察部门检察官也多次前往现场指导办案。
同时，我们也走访村内居民，制作《碍洪治理公益诉讼工作宣传册》和调查问卷，和乡镇干部一起，面对面讲解河道违建的危害和法律后果，了解村民的搬迁需求。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2024年12月17日，我们前往歙县政协交流经验并提供相关材料。后该议题正式转变为歙县政协2025年两会正式提案，实现“检察建议+政协提案”的顺利衔接，助力河道整治工作“由点到面”，进入全县角度的科学布局新阶段。
当地村民对我们的工作也表示支持。村民张铁（化名）说：“我可是第一个响应拆迁的。我们村子小，被山夹着，没啥平坦的地。（20世纪）90年代，不少人在河上面建平台，晒点茶叶、鱼干啥的，就图个方便。后来很多人出去打工，挣了钱，想把房子扩大一点，实在没有地，就只能在河里建，还建了许多桥方便进出。我们当初也怕被水冲走，花了不少钱，地基打得可牢了。所以现在签拆除协议的时候还是挺心痛的，但我看到那些住在高处的亲戚邻里不停地往外运泡烂的家具家电，看到村里的长辈吓得连河都不敢靠近，我的心里更难受。”
“前段时间，检察院的人来了，我还纳闷这里不会有啥人犯事了吧，参加了听证会后，才知道是奔着我们来的，检察官和我们说清楚了在河道上建东西是违法的，村委会的人也说现在洪灾后有政策可以争取点补贴，劝我们趁这个机会拆除算了。我想想也对，回去做了做家里人工作，毕竟安全第一。”张铁回忆道，“后来，政府的挖掘机和小卡车陆续进村，拆得速度很快，说是拆完要赶紧修复堤坝和道路，要让我们过个好年。有个在外地的村民听到房子要被拆还很生气，我接过村干部的手机和他解释了情况，他听我们都拆了，也不再坚持。毕竟在这种大事面前，我们村里人还是一条心的。”
行洪安全关乎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针对“老大难”问题和“历史遗留”问题，歙县检察机关敢于破局、积极沟通，联合水利局等政府部门、乡镇基层干部、当地村民形成守护家园的统一战线。
我相信，经过我们的努力，更多的人会意识到行洪安全的重要性，河道违建终将成为历史，中国传统村落——皋径村山水如画、水畔人家的秀丽画卷也终将再现。（作者单位：安徽省歙县检察院）
（更多内容请关注《方圆》2月下期）
本文杂志原标题：《20年了，这么宽敞的河面终于重现》
编辑丨肖玲燕房佳佳设计丨刘岩
文丨王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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