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沉默,像一条粗糙的绳索,缠绕着我们彼此的喉咙,直到命运的巧合将它斩断。

我从未想过,那个人,竟是母亲挑选来替代父亲的那个男人。

01

我叫林小月,今年二十八岁,在北方的一所大学教授中文。

冬日的校园里,梧桐树叶早已落尽,只剩下纤细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座城市的冬天总是这样,寂静无声地入侵每个角落,就像我生命中长久的空白。

办公桌上的日历显示还有三天就要放寒假了,同事们已经开始讨论春节的家庭聚会计划。

"小月,今年回家过年吗?"李教授端着咖啡,随口问道。

我轻轻摇头,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不,就在这里。"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下午三点十七分,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没有主题的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让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了——林梅,我母亲的名字。

"小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邮件开头就像一记耳光,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信,甚至没有一条短信,现在她问我是否还记得她。

"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知道你现在在大学教书,我为你感到骄傲。"冰冷的文字仿佛带着假意的温度。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见你一面。"她在邮件末尾留下了一个地址,是南方的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城市。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一个人,在出租屋的小阳台上。

酒精让过去的碎片在我脑海中旋转,像一场无法停止的旧电影放映。

记忆中母亲模糊的脸,父亲砸碎的酒瓶,十五岁生日时空荡荡的家,高中毕业时没有家人的掌声。

我曾以为自己已经封存了那些痛苦,但那封邮件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尘封的箱子。

"我会回来接你。"这是母亲离开那天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她从未兑现的承诺。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做了一个决定,也许是酒精的余韵,也许是十三年来积压的问题终于需要一个答案。

我订了一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出发日期是寒假的第一天。

同事们都以为我要去某个温暖的地方度假,我没有解释。

窗外的风景从北方的雪原逐渐变成了南方的翠绿,列车轮轨的声音有一种催眠的节奏。

我想起小时候母亲会在我睡前给我读故事,她的声音就像春天里的细雨,柔软而温暖。

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开始酗酒,我们还是一个完整的家。

母亲喜欢在厨房哼歌,烹饪时围裙上总会沾上面粉,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皱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酒瓶子越来越多,母亲的歌声越来越少。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对母亲动手,母亲的嘴角流血,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锁在了卧室里。

从那以后,我常常躲在被窝里听他们的争吵,像一个不小心闯入成人世界的幽灵。

高中的时候,情况变得更糟,父亲几乎每天都喝得烂醉,我开始习惯独自上下学。

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是我的班主任陈老师,他似乎总是能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小月,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告诉我。"他经常这样对我说,眼睛里是我在家里从未见过的关切。

高二那年父亲因酒精中毒去世,讽刺的是,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解脱。

母亲似乎也是,她在葬礼上没有哭,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葬礼后的第三天,我放学回家,发现桌上只有一张纸条和一些钱。

"小月,妈妈需要一些时间整理自己。这些钱够你用一阵子,我会回来接你的。"这就是她留下的全部。

02

十三年来,我一直在等那个"一阵子"结束,直到我明白那只是一个不会兑现的谎言。

火车到站时已是黄昏,南方的冬天没有风雪,只有淅淅沥沥的细雨和迷蒙的雾气。

我撑着伞,按照地图找到了母亲在邮件中留下的地址,一栋普通的居民楼,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站在单元门口,我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按响那个门铃。

十三年的空白,无法用一次见面填补,也无法用一句对不起抹去。

但我还是伸出了手,按下了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按钮。

"谁啊?"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是我,小月。"我简短地回答,声音里的颤抖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短暂的沉默后,对讲机里传来了电子门锁打开的嗡鸣声。

电梯缓慢上行,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像是要冲破胸膛。

第七层,门半开着,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女人站在那里,眼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时间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皱纹,斑点,和我记忆中那个爱笑的母亲判若两人。

"小月..."她轻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我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我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十三年的隔阂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进来吧,外面冷。"她侧身让出一条路,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屋子里很整洁,墙上挂着一些风景画,茶几上摆着水果和点心,显然是为我的到来准备的。

"坐,我给你倒茶。"她忙碌起来,像是害怕停下来会面对我的质问。

我环顾四周,寻找着这个陌生男人——我的"继父"——的痕迹,书架上有不少教育类书籍,一张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备课本和红笔。

"他...是老师?"我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母亲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是的,高中教师,现在已经退休了。"

"你们...结婚多久了?"我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十二年零四个月。"她的回答精确得令人心疼,仿佛她一直在计算着这段时间。

寂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我十三年的问题,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着太多的痛苦。

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勇气面对一场早已预料到的审判。

"我太累了,小月,你父亲去世后,我崩溃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所以你就丢下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当时没有能力照顾好你,我几乎照顾不好我自己。"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所以这十三年,你就没想过我吗?我十五岁,妈妈,十五岁!"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每天都在想你,小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终于哭了出来,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

"我害怕你的责备,害怕你的恨,更害怕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她的坦白让我无言以对。



外面的雨声变大了,敲打着窗户,像是一首没有旋律的歌。

03

"他对你好吗?"我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母亲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很好,他是个好人,小月,是他一直鼓励我联系你。"

我想象着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在我心中,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占据了母亲位置的陌生人。

"他知道我要来吗?"我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

"知道,他很期待见到你,他应该快回来了。"母亲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的心突然紧张起来。

"梅,我回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和温柔。

然后是脱鞋的声音,雨伞收起的声音,塑料袋沙沙作响的声音。

"小月来了吗?我买了些她可能喜欢的点心。"那个声音继续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站起身,准备面对这个占据了母亲生活的男人,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如同被闪电击中般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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