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误会——谢天实验艺术展”即将在杭州招贤寺旧址拉开序幕,此地曾是2021年谢天“十城联展”收官展杭州站的展览场地,此次则是他对场域空间的再次对话!他在2025年的新作首次集中“错爱”,庭院西侧围墙的浮雕是弘一的自问自答:“请告诉我什么是爱?爱,就是慈悲。”在这座紧邻著名的秋水山庄的传统建筑内,谢天以文字为机锋,以多维度的实验及美学形式探讨在当代语境下文字与书写的艺术史,以及突破的可能性。打破传统审美和单维度艺术呈现,与设计艺术等跨学科融合,用当代知识分子的文人观,重新解读文字与书写的互动行为,并以此作为自身艺术语言与语法重构,思考身体的书写性与当代性的双重关系美学。

对于书写来说,真正的难度和困境在于它总是充满了“误会”,最容易理解的例子是中国的“三大行书”(《兰亭序》《祭侄季明文稿》《黄州寒食诗》),它们本是文稿和诗稿,并非为书而书,却成为后人无法逾越的“法帖”。我们原本以为的魏晋风骨、大唐盛世、宋代风流,在这三大行书帖里,却是个体无尽的唏嘘:醉酒后的放纵失态、丧失亲人的痛楚和颠沛流离的嗟叹。

在误会之中,是人类的自然而然,因为自然人不是机器,是有情有义的人。误会,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所体现,我们也在经历着一场新的“书写的误会”。威廉·弗卢塞尔的《书写还有未来吗?》就是献给“书写”的悼文,尽管他在扉页上题写道:“书写是必须的,生活不是。”如果说过去的“线性书写”与“线性的历史观”是同构关系的话,今天,我们正处于“后历史”语境之中,我们的书写是“技术性的书写”:打印、刻录、编码、传载和加密。



主办单位:杭州一直建筑设计事务所

承办单位:杭州秋水山庄、招贤艺术中心

展览时间:2025.3.7一3.23

展览地点:杭州市西湖区北山街59号招贤寺旧址

谢天对于书写的这一误会般的尴尬状况非常清楚,他的作品书写的都是汉字,但是他不再奢求观众还能辨识文字的内容和信息。毋宁说,他更希望观众在辨识的挫败中感知到书写的姿态,以及快感本身。

谢天生于文人辈出的浙江,现在生活、工作在杭州。自南宋起的文人风潮,在这里从未间断。宋人书法突破唐人重法的束缚,以自己为主,以意代法,努力追求能表现自我的意志情趣,形成了“尚意”书风。苏轼的“我书意造本无法”,黄庭坚的“凡书画当观韵”,强调“韵胜”,皆是此意。在现代中国,文字经历一系列变迁,新的技术手段正在蚕食“书写”的空间。此刻,“尚意”的“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开放的书写和文字的可辨识性之间的关系,又该如何平衡?



谢天《误会》 2025

谢天的书写实践正是从书写与信息的分离中开始的,所以,当我们面对《误会》系列时,马上会产生一种认知上的困惑:若说它们是文字,却又不可辨识;若说它们是抽象绘画,似乎又不那么确然。宽肥的毛笔在纸张上留下不同形态的飞白,快速运动喷溅出的墨滴,提按点顿的动作形成的笔迹的走势,还有墨水堆积形成的向下流淌的肌理。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是时间、笔势、运动、物质与材料,以及由书写构成的形式和礼仪。

在《误会》中,黑色与白色的两重书写构成了比色彩更为复杂的对比:白色的笔画是较细的,笔画之间的留白较多,黑色的“字”正好与之相反。这一“字上又写字”的“乱来”,恰恰体现出“章法”的结构性意识:一肥一瘦、一长一扁,上下之间的一欹一正,在黑白之间、动静、疏密之间强烈地体现出纯粹的书法之美。这种在书写时流露出的对于“章法”的无意识,体现出谢天对“尚意”观念的发展。

这背后蕴藏着传统文化中的世界观:在阴和阳这两种力量中,世界在不断运动和变化,书写正是这一现象的动态性体现。用谢天自己的话来说:《误会》打破了常规中国书法书写方式,即刻意“控制”与“强调”书写的节奏性。文字的形态是因书写过程中身体和精神变化所形成,也有偶然因情绪波动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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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双重文明》 2025

在《误会》的基础上,谢天创作了更为复杂的《双重文明》。画面由一黑一白两组大的文字组成,白色部分的形状较为内敛,呈现出对称的状态,仿佛一只正面的、展开双翅的鸟;黑色部分则呈现出较大的变化,一条长撇甚至贯穿了整个纸面。这件作品使用篆书的字形和笔法,刻意强调旋弧笔画形态,宛如攀卷着破土而出的蕨类植物,充满着生命的伟力。

白字与黑字交接之处,如锯齿般咬合在一起,顾盼生姿。黑色字的运笔速度明显更快,更接近于行书。在白色字组上,赫然叠加了黑色文字,传统书法中“计白当黑”的微妙布局,被更为恣意的书写和互相覆盖所取代。最后,整张纸被两个金属条兀然地分割为三等分,带有极简主义的美学特征——两种“计白当黑”的方式是出于截然不同的算法:“植物性”文化和“工业性”文化,前者以身体感知为尺度,后者以测量和数据为依据。



谢天《巽为风》 2025

今日书写真正的难度,首先并不是审美或者创新的问题,而是如前文所说的“书写的误会”。进一步说,就是“书写的合法性”问题。谢天正在试图面对这一困境。字形、字体、取法、行气、布局,这些传统美学早已无法支撑书法自身的合法性了,而要解决这个问题,还要回到这些美学元素上来重新思考。

谢天的《双重文明》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书法装置”,或者一种材料试验或创新,它的内在包含着强烈的问题意识。如果说,当下流行的“丑书”还停留在意境、审美的问题上的话,谢天则走得更远,他直接把“书写的必要性”本身的困境暴露了出来,并且用自身的艺术实践做出回应。“实验艺术展”在今天是一个略显遥远的提法,可是谢天的创作,顽强地延续着那种难得而又稀少的实验精神。



谢天《诗意的尺度》 2025

谢天的书法实践之所以能够获得如此令人惊叹的复杂性,源于他十几年的不懈努力,展览中的《诗意的尺度》就是一例。作品由三个部分构成,书写的文字主体、分解书写内容的边界线、附注(文字注释及尺寸标注)。这种形式,不免令人想到设计中使用的手法,在谢天这里,却成为对书写的审慎批判。

四条垂直的线条将画面三等分,由此可见,它本身是《双重文明》这类作品的简化或实验版本。对几乎不可辨识的文字进行分析,似乎有几分荒唐。标注的文字、没有单位的数字让人产生对尺度、密度等的联想,但这丝毫没有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书写的内容。在经历这番理解的挫败后,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回到书写的文字上去,试图努力看懂文字的内容。然而,这也是徒劳,因为除了点划、形态、墨水的深浅、运笔快慢之外,仍是一无所获。

可是这些,不正是谢天希望我们看到的吗?放弃“理解”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书写,发现了美学。当信息不需要靠书写来传达的时候,“写”这个动作,这种无用之物,恰恰成为审美的起点。书写,就如标注文字、数字的那种模糊性一样,始终处在模糊状态之中。在这种信息的模糊性之中,恰恰蕴藉着发现和顿悟的时机。



谢天《金刚蛇·黑王》 2025

《金刚蛇》是谢天以蛇年为灵感创作的一系列新作,这一新的尝试的结果无疑是令人满意的。这个系列的作品在保证书写意识的前提下,降低了观众阅读和理解的门槛。在纯色底上,盘踞着两种不同的蛇:白蛇与花蛇。花蛇身上的图案由书写的文字构成,仿佛是写在竹简上,只不过,竹简不再是一条直线,而是变成弯弯曲曲的蛇的身体。其上覆盖的白蛇,虽然并非一笔书就,却仍带有“一笔书”的磅礴气势。蛇身扭动所产生的生机,恰如寺庙中金刚力士身体线条一般遒劲有力。书法、象形、多重书写的体验、黑与白的复杂转换,这些谢天书法实验中常见的策略,延续到了新作中。



谢天《金刚蛇·森林王》 2025

谢天在书法上的实践,令人不免想起格林伯格对于现代绘画的论述。格林伯格认为,自塞尚以来的现代主义,最重要的任务是让观众体认到故事、戏剧性等画面的信息,是外在于绘画的;一幅真正的绘画,是由画布、颜料、笔触、画家的手势构成的。我们需要理解的是绘画本身,仅仅理解画面中的故事,并不能真正让我们进入绘画。

谢天谈到最新个展“文字的误会”时说:从起笔到落笔,文字还是完整无误的,但是,视觉上给人的感受是有差异,甚至给人带来错误认知,造成一种暂时的视觉假象,从而产生误会。他不仅将格林伯格的理念引入到书法之中,还使用了禅语般的机锋。从这个角度上说,古寺中的这场展览,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它召唤着一种视觉和智慧上的双重参与,让我们在一种顿悟中,重思身体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

谢天

|关于艺术家



设计师、艺术家、教授

杭州一直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兼设计总监

1989年9月-1993年6月就读于浙江省二轻工业设计学校装璜设计专业

2000年9月-2003年6月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研究生主干课程班综合绘画专业

2010年10月-2011年12月就读于瑞士伯尔尼应用科学大学建筑可持续研究硕士

1993年9月至今从事建筑空间设计研究与实践

2012年5月开始实验水墨研究与实践

个 展

2019年,第58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国家馆展出艺术家,威尼斯;

2019年,“墨屐”谢天实验水墨展,杭州;

2020年,谢天版画十城联展,南京、嘉兴、宁波、南昌、厦门、广州、福州、佛山、温州、杭州;

2021年,“经·常”谢天实验艺术展,杭州招贤寺旧址;

2023年,“谢天艺术生活节”,杭州西湖区长埭村茶园;

2023年,“兔巡东海”,舟山群岛;

2023年,“我要搞艺术”,杭州和创园;

2023年,“中秋月兔”,巴黎怡黎园;

2023年,“光”谢天个展,巴黎巴士底设计中心;

2024年,“静止的时间”谢天个展,巴黎Wagner画廊;

2024年,“谢天水墨实验展”,博德宝杭州体验中心;

2025年,“文字的误会”谢天实验艺术展,杭州招贤寺旧址。

文字|雷鸣

图片|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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