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战友,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这两年的战友群越来越安静了。去年筹备二十周年聚会的时候,群里发通知要接龙报名,二百多人的群整整两天才凑了二十来个名字。当年在部队时,大伙儿可是掰着指头算退伍倒计时,说好要年年相聚的兄弟,怎么现在连面都不愿见了?
前些日子我去老班长家送年货,他正在阳台上浇花。这个曾经带着我们冲四百米障碍的老兵,手里的喷壶抖得厉害。他说上个月战友会有人提议去新开的温泉山庄,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宿,最后把三百块钱转账退了回去。"不是不想念兄弟们,是怕见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班长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战友藏在心底的难处。
有些战友是让日子压弯了腰。咱们连队的小四川你还记得吧?那个能扛着炊事班的铁锅跑五公里的硬汉子,现在在老家开滴滴养着俩上学的娃。去年聚会定在省城的五星级酒店,人均六百的消费标准让他默默退了群。不是战友情淡了,是凌晨四点就要出车的汉子,实在舍不得这一趟路费抵得上孩子半个月的补习钱。这样的战友不是不想来,是他们把当年在部队学会的坚韧,都用在了扛起生活的重担上。
还有些战友是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侦察连的老王转业后在特警队立过功,可每次聚会有人说起当年边境执勤的事,他就借口上厕所半天不回来。后来才知道,他最好的搭档就是在那次任务中走的。现在战友群里有人发当年的老照片,他都会把手机扣在桌上,抽完两根烟才敢翻过去看。这种痛,就像军装上的弹孔,表面看着是个小洞,内里的创伤只有自己知道。
更让人唏嘘的是有些聚会变了味儿。去年参加过一次战友会,酒过三巡就开始有人比转业安置的级别,晒孩子的重点学校录取通知书。当年睡上下铺的兄弟,现在一个在包厢里递名片喊"某总",另一个在后厨忙着给大家添菜。这种聚会上,坐在角落的老兵们只能一杯接一杯地闷酒,喝下去的都是物是人非的苦涩。
我认识个干了二十年司务长的老兵,退伍后在菜市场摆了摊。有次战友会轮到他做东,特意提前三个月开始攒钱,结果当天来的都是开着小轿车的战友。结账时几个老板抢着买单,他攥着包了三层塑料袋的钞票,整张脸憋得通红。后来他再没参加过聚会,但每年清明总会独自去老连长的坟前摆瓶二锅头,安安静静坐一下午。
其实咱们都该明白,真正的战友情不是非得在酒桌上才能续上。炮兵连的老周得了重病,战友群里发起募捐那会儿,连二十年没消息的战友都冒了泡。转业到民政局的老李,这些年暗地里帮七八个战友家属办过低保。这些不声不响的情谊,比任何热闹的聚会都来得实在。
最近我常想起新兵连那会儿,熄灯后偷吃方便面被班长抓现行,全排弟兄陪着做俯卧撑的情景。那时候的我们哪想过,二十年后会有人因为房贷不敢请假,有人因为伤残不便出门,有人因为混得不好羞于见人。但就像咱们在部队常说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生活这个"新兵连"正在给我们上着更残酷的课程。
所以啊,下次要是看见群里的聚会通知又冷场了,别急着埋怨战友薄情。说不定那个没接龙的兄弟,此刻正在医院守着化疗的老婆,或者在工地上赶着工期。真正的战友,应该像当年站岗时那样——你看得见我在月光下的剪影,我看得见你在晨曦中的轮廓,不需要太多言语,都知道彼此在坚守着什么。
咱们这代人就像退膛的子弹,有的嵌在靶心里成了骄傲,有的埋进土里生了锈,但当初冲出枪膛时的炙热,都是同样真实的存在。聚会来与不来,情分都在那儿;见面说不说话,记忆不会凉。重要的是当谁家真有难处时,通讯录里永远有一串能半夜拨通的号码,这才是穿过军装的男人们最在意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