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学者、作家林语堂先生在随笔《论读书》中写道: “萧伯纳说许多英国人终身不看莎士比亚,就是因为幼年塾师强迫背诵种下的恶果。 许多人离校后,终身不再看诗……亦是旨趣未到学校迫其必修所致。 ” 被公认为中国古典诗歌最高峰的唐诗,“境遇”大体也是如此。
虽然后世在诗词创作上,难达唐诗的高度,但对于唐诗的研究、赏析却佳作频出。其中堪称家喻户晓者,当属清代蘅塘退士编的《唐诗三百首》。但纵然脍炙人口,因其是编给私塾的“应试(科举考试)教材”,故在趣味性上不可强求。近年来,虽在“中国诗词大会”等公益节目的助推下,民众学习古典诗词的热情有所提升,但学诗依然常与“苦读”联系在一起。
——然而,“苦读”只应是读诗的一种方式。诗之为诗,还蕴含着诸多妙处。
诗,是心曲之抒发、灵感之偶得、思绪之漫游,亦是灵魂之外化、瞬间之永恒;它是与诗人关联的,嵌在诗人的生命中,由其际遇和情感孕育;亦是与时代关联的,诗是一个时刻,也是一段过程,是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也是一个时代的盛衰存亡。故而,读诗不止需要记忆和思考,更需要趣味和感触;最好能意兴盎然而读、心动神驰而读。
文化作家彭元鹤就是这样一位读诗人。今年5月,他的新书《唐诗一百零一夜》在中华书局出版。看书名,就会让人联想起那个著名的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夜》;而书的旨趣也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本书,不光讲唐诗,也讲故事;更确切地说,是将唐诗“还原”到诗人的生命中,通过讲诗人的故事来读诗。就这样,唐诗有生命了,不仅是文字本身的生命;也有写诗人、读诗人的生命。
彭元鹤
中华书局
2024年5月
翻开此书,便进入了诗的世界,也是诗人的世界;有“诗”间百态,也有“世”间百态。我们与“初唐四杰”一一打过招呼;又重新结识了王维、李白、孟浩然,跟随杜甫经历了大唐的盛极而衰;“冷眼旁观”了宋之问、李绅的不堪;又洞察了元稹笔端的深情和做人的薄情;随刘禹锡看桃花、睥睨“诸君子”,跟柳宗元夜宿西岩、独钓江雪;还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贾至、李冶、刘叉、李涉……这些原本精彩的人,因生在星光璀璨的大唐,故而光芒被“掩盖”了太久。
“诗”间百态,是悲喜冷暖;“世”间百态,是五味杂陈。诗中有泪、有笑、有悲、有喜;豪气干云可为诗,郁郁寡欢可为诗,春风得意可为诗,潦倒萧索亦可为诗;诗中有初唐、盛唐,亦有中唐、晚唐;有少年锐气,亦有历尽沧桑;有人饮茶为诗,有人饮酒为诗;有山中的诗,有水中的诗;有的诗满纸壮言,暗含一把辛酸泪,有的诗满园春色,却已写尽沧桑;有的诗作时无意,却难堪回首,有的诗虽只偶得,竟一语成谶……
诗人在书中,与笔下的诗并立。作者选诗,有其主张,不独最脍炙人口的那些;而是时代特征鲜明的、与诗人的生命连结紧密的那些;不独最著名的诗,也有虽名不见经传,但或特色独具、或趣味横生的诗。诗成为诗人与时代的“代言”,诗人的人生成为诗的“注解”;诗中有人、因诗见人。于是,纵是唐诗,也不再遥远,纵立于顶峰,也非高不可攀,读诗人总能从中找到心意相合的故事、击中灵魂的瞬间。
生死契阔,诗人们的人生向读诗人敞开,这是一群多么有趣的人!有人的一生化为诗,有人用诗留下一个谜;有人以诗为赛,成就“旗亭画壁”的传奇;有人寄情于诗,传诵“乱世离情”的佳话。这同样是一群普通人,寻常人生里,哪容得下太多荡气回肠?时代放在个人身上,不过是离合悲欢;总有那么几刻,我们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喜乐愁苦与他们相通了。于是乎,那“洗尽铅华”的唐诗,多出几分人情味、烟火气来,让我们精神为之一振、内心为之痛快,仿佛觅得了知音,值得举杯相邀、“浮一大白”!
读这样的书,方式可以很多。可朗读之,可默读之,亦可三五好友共读之;可闲来无事专心而读,亦可百忙之中偷闲而读;可佐茶读,可伴酒读,亦可在氤氲的咖啡香中读;可静思时读,可等待中读;可于床上、车上、厕上读,亦可在旅途中边走边读;可在晴天读,可在雨天读,若伴有电闪雷鸣更好,恰可读少陵,体会人生无常、身若飘蓬,或读长吉,用“甲光向日金鳞开”的豪情击退“黑云”。这本书,春夏秋冬皆可读,随时随地皆能读;只无需刻意,不用沐浴焚香、正襟危坐。书中的世界,属于诗,更属于人,读的是诗,品的是兴之所至的快意,是兴味盎然的人生。
本文转载自《解放日报》09版朝花周刊/评论,2024年9月19日,发表时有删节。
72位诗人,101个唐诗故事
照亮唐人近300年精神世界
《唐诗一百零一夜》
彭元鹤 著
32开 平装
978-7-101-16401-5
68.00元
《唐诗一百零一夜》仿照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夜》,以故事结撰101首唐诗,生动鲜活地展示了唐诗名篇的写作因缘与唐代诗人的生命气象。
书中收录了72位诗人的佳作,按初唐、盛唐、中唐、晚唐的时代顺序和诗歌发展逻辑归为四辑,通过讲述诗人生平际遇、交游唱和,及诗作背景与情境,让唐诗故事回到历史现场,展现了唐代丰厚的文化底蕴和诗人幽微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