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4年,成都的冬夜寒风刺骨。刚刚平定蜀汉的魏军大营内,钟会紧握一卷密信,指尖微微颤抖。

信是司马昭的亲笔:“吾已率十万众屯长安,相见在迩。”

短短十二字,却如利刃剜心。帐外,姜维的佩剑隐隐作响;帐内,铜灯摇曳的光影中,这位被誉为“当世张良”的谋略家,正站在命运的悬崖边。

这是钟会人生的最后时刻,也是魏晋风云最诡谲的一页。

他的一生,如乱世中的琉璃盏,璀璨夺目,却脆弱易碎。从颍川望族的贵公子,到司马昭的心腹谋臣,再到叛旗高举的孤臣孽子,钟会的每次抉择,都在权力与道义的钢丝上起舞。

而他最终的坠落,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困局:当理想湮没于权谋,当才华沦为野心之奴,天才何以自处?



名门之子

洛阳城的春日,柳絮纷飞。

太学讲堂内,一位白衣少年立于众人之前,手持竹简,侃侃而谈。他不过14岁,眉目清秀如画,言语间却似老儒般引经据典:“穷则变,变则通,今曹爽专权,朝野困顿,当以非常之道破局。”

满座士子鸦雀无声,唯闻窗外雀鸟啁啾。这少年,正是颍川钟氏嫡子,钟会。

颍川钟氏,这个自东汉末年便与荀氏、陈氏并称“颍川三姓”的豪门,曾出过钟繇这般被曹操誉为“萧何再世”的传奇人物。

钟繇七十岁得子,取名钟会,字士季。幼年丧父的钟会,在母亲张氏的严苛教导下,早早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而张氏的生存智慧,也为钟会埋下第一颗谋略的种子。



当年,宠妾孙氏妒忌张氏得子,将毒药掺入羹汤。张氏饮后昏厥三日,醒来却闭口不言。婢女愤然欲告发,她厉声制止:“嫡庶相争,自古祸家。若告之,孙氏必反诬我诈病争宠。”

果然,孙氏抢先向钟繇诬告。在钟繇找来侍婢拷问,真相大白后,孙氏被逐,张氏母子自此稳居正室。

这一课,让钟会明白:示弱非怯,隐忍为刃。

当然了,少年时的不幸,并未影响到钟会的“天赋”。

他四岁时,就能诵读《孝经》,七岁通《论语》,十四岁精《周易》。钟会的早慧,让他成为洛阳士林瞩目的神童。

然而,光环之下是母亲近乎残酷的雕琢:儒家的仁义礼智,道家的阴阳权变,法家的刑名之术。

这些彼此冲突的思想,在他脑中撕裂又融合,最终铸就了一个复杂多面的灵魂,也埋下了偏执的种子。

244年,19岁的钟会携《四本论》闯入清谈场。

这部探讨“才性同异”的著作,本可让他跻身何晏、夏侯玄之列,成为正始之音的弄潮儿。但历史给了他更残酷的剧本,高平陵之变的血色,终结了名士的风流。

何晏被夷三族,嵇康锻铁竹林,阮籍醉酒佯狂。当理想主义的帷幕被司马氏撕碎,钟会做出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抉择:投靠胜利者。



帝国棋手

进入司马氏集团的核心,钟会凭借的不仅是才华,更是对人心的精准拿捏。

254年,中书令虞松五易书稿仍无法让司马师满意,钟会仅改五字便化腐朽为神奇。面对司马师的召见,他闭门十日,将对话预演千遍,终以“王佐之才”的评价叩开了权力之门。

此后,钟会成为司马师极为信赖的“谋臣”。毌丘俭、文钦在淮南起兵,钟会跟随司马师南下平叛,他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为司马师迅速平定叛乱,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而在司马师病逝时,又是钟会果断劝阻司马昭回返洛阳,方才避免了曹髦暗中夺取兵权的计划,挽救了司马氏全族人的性命。

甚至,在诸葛诞叛乱时,东吴援军将领全怿据城死守。钟会模仿他侄子全辉的笔迹,伪造密信:“吴主怒汝等迁延,欲诛全族!”

信尾朱印竟与建业宫玺别无二致。全怿见信,当夜开城投降。司马昭闻讯惊叹:“士季伪书,可抵十万雄兵!”

260年5月,曹髦的剑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