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文献中有关“雕”和“塑”的用法与西方不同。有学者指出：今天使用的“雕塑”一词是由日本美术史家大村西崖所创，此说存有疑义。大村西崖所说的“雕塑”虽是一个具有现代学术划分意义的概念，但就“雕塑”一词而言，并非由这位日本学者所“创造”。
笔者从中国古典文献中发现，“雕塑”一词出现在中国的北宋时期。当然，国外对于“雕”和“塑”的划分具有现代学科划分意义，但中国古典文献中的“雕塑”一词，也确指的是一种具有雕塑形态的艺术作品。
中国古典文献中“雕塑”一词，最早见于宋·吴自牧《梦粱录》卷四《七夕》：“内庭与贵宅皆塑卖摩喝乐，又名摩睺罗孩儿，悉以土木雕塑……”。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载：“七月七夕，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州西梁门外瓦子、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内，皆卖摩喝乐，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或饰以金珠牙翠，有一对直数千者，禁中及贵家与士庶为时物追陪。”这是记述宋代每逢农历七月初七，有供奉“摩喝乐”的习俗。“摩喝乐”是流行于当时的一种节令性泥玩具，是宋人对于人形玩具的一个统称，在农历七月初七的“七夕”节上市。这是一种具有多种造型的泥塑小娃娃，是“七夕”乞巧节供奉的造像。据说，偶像摩喝乐，是牛郎织女的化身，七夕之夜，女孩儿及儿童们祭拜它们，以祈心灵手巧。七夕节的“土木雕塑”还要“更以造彩装襕座，用碧纱罩笼之，下以桌面架之，用青绿销金桌衣围护，或以金玉珠翠装饰尤佳”。“摩喝乐”其形态各异，有男童、女童之分，七夕节所用的“摩喝乐”一般是身着红背心，腰系青纱裙，有的还戴着小红帽，放置于木雕彩饰的小栏座上，碧纱罩笼，用嵌金线的青绿桌围子护围，或用金玉装饰。即以锦绣、珠玉等物尽其华美装饰的一件具有雕塑形态的供奉之品。这是中国古代文献中最早出现“雕塑”一词。虽然宋代出现的“雕塑”一词，并非一个学术名词，但具体所指的却是具有雕塑形态的塑像。
镇江博物馆曾展出苏州制的5个人偶“摩喝乐”泥塑，这些泥偶1980年出土于镇江原五条街小学。此泥塑经烧制属于低温陶之类。素胎，略施彩绘，高约10厘米。所塑造的儿童生动自然，憨态可掬。至宋代，无论是在雕塑还是在绘画方面，以儿童为题材的文艺作品比过去更加丰富。工商业的发达，形成了市民社会，也促使了风俗艺术的发展。另，北京故宫所藏宋人绘《瑶台步月图》描绘的是夏夜衣着薄质纱罗登露台赏月时的情形。画中之女主人左侧，一婢女双手托盘，盘中有小人数枚，此当为“摩喝乐”。这位高冠髻，身穿小袖对襟旋袄、长裙的妇人正手执茶盏，闲适地望着盘中的人偶。此当为七夕节之情景。又及，麦积山第133窟前堂正中存有宋代重塑摩睺罗授记造像。表现的是释迦牟尼授记其子摩睺罗的情形。佛祖的手若即若离地抚慰着儿子，在其头顶瞬间停顿。此刻，则见摩睺罗双目低垂，两手合十，面含怯屈，表情复杂。这组造像的玄妙之处是对于佛祖双目的塑造。在幽暗的石窟之中，其双眼呈眯目下视之状，但若遇光线之际，顿会发现佛的眼睛忽然睁开，可以清楚地看到眼中微噙泪水，十分逼真。这种表现手法是宋人在文艺方面世俗观的体现。
●宋伟光 景德镇陶瓷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