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27日,一份打印的《紧急请示报告》送到了中央、国务院一些领导同志的办公桌上。这份由一位有相当资历的离休老干部亲自写给中央的报告声称:在广西武鸣、隆安等县一带深山密林的山洞里,有国民党军队逃往台湾时未能带走而埋藏的上百成千箱价值千亿美元以上的金银财宝……



他在报告中写道,他曾亲眼目睹整盒的美钞、金板、夜明珠和委任状,提出要求中央领导接见由他从广西带到北京的几名“宝库”主管人的子孙和代表,并建议“由国家正副主席或国务院正副总理挂帅,迅速成立国家清理特殊资财领导小组”,“争取在一两年内将这笔金银财宝挖掘出来”。

很快,这份报告被转到了公安部。

没几日,那位给中央写了《紧急请示报告》的离休老干部亲自带着几名所谓“宝库”主管人的子孙和代表来到公安部。

9月23日,公安部一个局的负责同志接待了这几位特殊的“上访者”。献“宝”者唐茂安斜着大小不一的两眼,颧骨胡乱地动着:“我从小服侍主管‘宝库’的李青梅老太太,亲自进过两个洞6次,里面有3个金缸,3个银缸,12个箱子。”

“李青梅是什么人?”

“她85岁,左脚呈女脚型,脚板的前部埋有两只互抱的微型金狮子,脚背上有号码303,右脚呈男脚型……”唐茂安边说边比划着,并拿出李青梅给中央某首长的亲笔信,声称“革命老人”李青梅与中央某首长一起闹过革命,至今还留有这位首长北上时留下的战刀、军包等物。

“你可要讲实话,要是没有,以诈骗罪论处,你们知道这后果吗?”局领导同志严肃地说。

“没问题,我敢把脑袋押上,这回绝对是真的。”唐茂安一拍胸脯,唾沫星乱溅。

“对对!保证没问题,有金库。”温富荣,这位北京航空开发公司的副经理也斩钉截铁地说。

9月的南宁,花红柳绿,芭蕉树亭亭玉立,一派南国秀丽风光。

27日上午,一位面孔削瘦、年逾半百的人走进了南宁饭店,叩响了献“宝”人彭堂先、唐茂安住的905房门。他就是受公安部委派来南宁协同当地公安机关办案的老尚同志。老尚这几年接待过的献“宝”案不下几十起,去年还受部里委派前往四川协同当地侦破一起“老红军献宝”案。对付这些人,他经验丰富。此时,他按照专案组定下的方案来主动接触献“宝”者,探个虚实。记者也充作随从,紧跟其后……



下午,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待了唐茂安、彭堂先、黄苏才3名献“宝”者。

唐茂安说,李青梅亲口说过,她17岁参加革命,和中央某首长在一起,某首长北上时,她带两支驳壳枪回到家乡。后来又听搞献“宝”的韦利勇说,广西有17位“革命老人”保管着“八大宝库”,其中一位叫刘少桐的是印度人,从前是孙中山先生的马夫,认识周恩来、李宗仁,后入黄埔军校当学员,大革命时期到广西与某首长在一起工作,某首长北上时委托他负责保管广西的“八大宝库”。这些仓库存放着5130亿美元、英镑,还有大量的黄金、白银等宝物。

刘少桐的管家是李桂花,其实就是李青梅。这些“宝物”现在就由李青梅主管,没有她同意是拿不出来的。如硬要拿出来,眼睛会凸出来,肚子往下坠。这次去北京和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做件好事,一是为“老人”落实“革命身份”,二是为国献宝……

唐茂安不时用手胡乱地拢几下蓬乱的头发,滔滔不绝地说。而所谓负责中央来人与李青梅联系的农民黄苏才则一副猥亵的样子。

“管库的是不是李青梅?”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谢伊奇问道。

“嗯。我只是带人去过,但没见过宝。”黄苏才几缕枯草一样的头发晃了晃,支支吾吾地说。

“那怎么讲起宝的事来了?”谢伊奇目光炯炯。

黄苏才说话打结巴了:“我不大清楚,我没听说过……”

另一名献“宝”者彭堂先见黄苏才打退堂鼓,有点着急了。他侧过头操着带杭州腔的普通话质问唐茂安和黄苏才说:“你们说的‘109’库里面有中央首长的军包、战刀是怎么回事?”

“那是北京的温富荣说的。”几个人开始“踢皮球”了。

彭堂先一急又交代说,今年7月,他和两个浙江老乡在南宁共和路邮局招待所,被一个自称是福建莆田人的于鹏飞骗了10700元,于给他的“宝物”全是假的。

“队长,来了几位记者要采访。”会议室门打开了,一名刑警进来报告说。

“咦,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区公安厅专案组一位同志说。

“唉,没办法,记者有采访自由,让他们进来吧。”谢伊奇无可奈何地说。

几位戴眼镜、穿茄克衫的记者举着照相机、摄像机一拥而入,“咔嚓”、“咔嚓”一阵响,几名“献宝”者不知所措地被一一摄入镜头。



原来,这是专案组设下的一个智取人证的计策。如果他们事败逃跑,就能够马上发出通缉令,这样取证不致打草惊蛇。

几名记者都是公安厅干部。

雨夜觅踪又一个紧张的夜晚。专案组成员们还在商讨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身材魁梧的区公安厅副厅长安文林斜坐在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烟缸里高高隆起了一堆烟头。他一声不吭,仔细地倾听着部下的分析,同时又在自己的脑海里进行着一番加工。

终于,他直起了身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根据这几年办案的特点和情况,广西公安机关办的献‘宝’案不下几十起,全是假的,情节不尽相同,性质一样,说要作贡献,实质上是骗钱。我认为要首先把牵涉的人搞清楚,要和经济上联系起来,揭露他们编造历史,在政治上欺骗中央的恶劣行为。要首先查清李青梅的情况,同时要控制已诈骗彭堂先10700元的于鹏飞等人……”

很快,专案组从彭堂先处查明于鹏飞的电话是25251一105,经向电话局查询,这个号码是市中山旅社。

与此同时,“老鹰”报告:南宁饭店的献“宝”人今日活动频繁。

“会不会是打草惊蛇了?”坐在安文林副厅长旁的南宁市公安局副局长赖林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他又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目前看来于鹏飞与李青梅无关,我看可以先收审他,如果漏了风,会波及全案,使其他人跑掉。等明天前往武鸣县查寻李青梅的人马一上路,就立即将于鹏飞弄起来,今天晚上必须将他控制住!”

赖林平的话句句都很有力量。尽管在座的既有公安部的领导,又有区公安厅的顶头上司,但在这里,他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去执行任务摔爬滚打的是他手下的弟兄。

23点。刑警谭平和小顾跳上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驰往中山旅社。



23点30分。

“01、01,05请求报告,05请求报告。”大队长谢伊奇提包里那只报话机响了起来。

“05,我是01,请讲。”他抄起了话筒,听出来这是谭平的声音。

“在中山旅社,查明,于鹏飞,57岁,住宿登记用‘中国华侨开发总公司’的名称,是福建莆田人,9月18号从广州来的,用于鹏飞这个名字分别登记了103号和105号两间房子。于和一位中年男子住103号,自称是他爱人的女人带一个才8个月的小孩住105号。”

“继续讲下去。”

“据服务员讲,于鹏飞平时总在屋里呆着,可今天一直没回来,按正常情况,旅店11点30分关门,所有的旅客在此之前回来。现在105门锁着,103室掩着,没有人,屋里只有几件衣服。服务员说,于鹏飞说过,如果南宁饭店来电话不要接,因为有人要找他借钱。今晚10点那女的也接到电话,说他的朋友病倒了,在广西中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急诊室……”

报话机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那么带有故事性和悬念,敏感的刑警神经都紧张起来:莫非于鹏飞跑了?

“05”报告一结束,赖林平副局长就一把拿起报话机命令:“05,请你继续注意,不要惊动他们。”说毕回身对刚回来的刑警小顾命令道:“你马上去医院看看那个女的是不是在那里,立即报告。”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窗外深邃的夜空中,飘散起蒙蒙细雨。



零点5分,“06”从医院报告,那个女的确实在这里,带着孩子,那个得急病的男人是辽宁本溪人。从情况看,这个女的不像是于的老婆,因为于已57岁,而这个女的小孩才8个月……”

“06”的声音使大家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点,看来于鹏飞只是偶然未归。

“05、06,请注意,请你们原地待命,与现场保持一定距离继续观察。”

“是,明白。”

夜,越来越深;雨,下得更欢了。

9月28日上午,正当专案组人员带着唐茂安、彭堂先、黄苏才要启程去武鸣时,又一名献“宝”者韦利勇找上门来与公安部代表谈判献“宝”事宜。

“我们必须单独谈。”一见面韦利勇就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这事发生在1979年,我的一个老人叫马伯平,死在昆明了,他是当时负责宝库的17位老人中的一位。还有一个叫李少兰。1931年李少兰随父到了广西,认识了李宗仁先生,李宗仁认她做干妹,她现在还活着,管着藏宝的山洞,你看我给你写下。”

韦找出一张纸,写道:“李少兰代号198711弯10天037。库里的东西:一、洞口一张红布挂;二、一双宝剑;三、一盏长明灯;四、三罐黄金;五、两个金椅;六、一大堆白银;七、十二扎金条;八、两颗夜明珠;九、两只黑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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