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12日,正值农历丙寅年正月初四。位于《五朵金花》故乡的云南大理白族自冶州的“热水城”洱源县,依然沉浸在节日的喜庆和欢乐之中。喧闹的白天过去了,小城渐渐平静下来进入梦乡。夜幕下,只有家家门上张挂的一盏盏彩灯还在闪着星星光亮。
时钟指向23点15分,就在离县武装部门口不远的一条街上,突然响起了“砰、砰”几声枪响,这令人恐怖的枪声打破了午夜的寂静,县委办公室主任马学阳和他16岁的长子马超随着枪声倒在血泊之中。当人们闻声赶来时,凶手已经趁着茫茫夜幕逃走了。
马学阳停止了呼吸,弥留之中的马超用尽他年轻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说:“凶手是——是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穿警服……”
枪声驱走了节日的喜庆,洱源在告急!
2月13日零时50分。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大理支队办公室响起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值班的李参谋长迅速抄起话筒:“喂,我是支队。”
电话来自大理州公安处:“洱源县发生重大凶杀案件,凶手下落不明,请你们立即派出部队,20分钟赶到州公安处,配合追捕。”
尖厉的紧急集合号声划破了营地的宁静,全副武装的直属一中队干部战士在李参谋长和向中队长带领下,比规定时间提前5分钟赶到了州公安处。
案情已经基本明朗:这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的团伙凶杀案件。首犯周诚根纠集赵甲云、张文君、陈志礼和周彦培等亡命之徒常以吃喝的形式聚在一起,发泄对社会的不满和仇恨。周诚根亲自组织所谓的“华牟党”。他们狂叫要“干一番事业”。
为了达到罪恶的目的,这个团伙进行了精心的策划和准备。2月11日上午,周诚根等5名罪犯在洱源县城外后山上密谋行动计划,决定当晚绑架县委书记和县委办公室主任,挟持公安局长;如行动失败,即逃往国外。周诚根还利用工作之便,从单位和他人手中,骗借到“五四”式手枪3支,子弹百余发。
2月11日晚,由于计划绑架的四位县领导外出未归,周诚根等人只得将行动计划推迟到12日晚。
2月12日下午5时,周诚根以请吃饭的名义将县公安局长骗到后山“保护”起来。
晚11时15分,当县委办公室主任马学阳从县委回家行至县武装部附近时,遭到埋伏在此的周诚根、赵甲云、陈志礼和张文君等4人的袭击。马学阳同志和闻讯赶来的长子马超同这伙歹徒进行了拼死搏斗,眼看绑架不成,凶相毕露的周诚根向赵甲云叫嚷:“开枪!”赵随即向马超连发4枪,又转身将倒在地上的马学阳的大衣和毛衣扯开,随着枪声,一颗致命的子弹击中了马学阳的心脏……零点15分左右,周诚根一伙向乔后区逃窜。
这是一伙手持武器、穷凶极恶、具有极大威胁性的歹徒。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新的血案。“一定要抓获这伙罪犯,保卫人民的生命安全。”参战的武警干部战士们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三辆满载武警战士的警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奔驰在险峻的滇藏公路上,车上飞旋的红灯撕开了沉沉夜幕。时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90公里,战士们绷紧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到现场!”近80公里的路程,仅用55分钟就赶到了。未等警车停稳,李参谋长便一声令下:“留两个分队封锁县城所有通道,加强对县委、县政府和案发现场的保护,其余分队搜捕罪犯。”
子夜过后的洱源县城,死一般沉寂。一组组橄榄绿色的矫健身影出现在小巷内、街道旁,一双双机敏的目光警惕地搜寻着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发现罪犯的踪影,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2月14日凌晨3时,支队接到围歼指挥部的指示:“在乔后区上井村、花椒坪一带发现罪犯,请立即派出增援部队,拂晓前赶到乔后区。”
司令部参谋杨学熙自动请缨,率领部队火速出发,按时赶到乔后区,与第一追捕分队会合。指挥部命令武警部队,包围上井村,捕歼罪犯。
战士们不顾长途乘车的疲劳,忘记了饥饿,立即分成小组,从不同的方向直逼上井村。
山路崎岖,沟壑纵横,密密的丛林不断遮挡住战士们的视野,尖利的荆棘划破了战士们的军衣,在他们的手上、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汗水从身上不停地渗出来,浸透了子弹袋。新战士小魏和小赵还是头一次走这么多山路,只觉得浑身象散了架、两腿象灌了铅一样,每挪动一步都很困难,战士们想帮他们减轻点负荷,两个小战士只是摇摇头,依然咬紧牙关继续前进。班长胡应明心疼地看着他俩满是汗水气喘吁吁的样子,用命令的口吻拿过他们的枪,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5小时后,各路分队到达指定位置。趁着夜幕掩护,战士们悄悄占领了有利地形,整个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黎明的曙光缓缓照亮了群山和这个依山傍水、仅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一切似乎都那么安谧,公鸡在啼鸣,屋顶上飘荡着袅袅炊烟,善良的村民们还不知道,那些凶狠的恶魔此刻正藏在他们身边。
武警战士们借助茂密的树林一步步挨近村子,直插罪犯藏匿的地方,周亚平、欧树生等6名罪犯成了瓮中之鳖。此时,反抗是没有用的,一支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罪犯,他们只得束手就擒。
但在清点之后发现,周诚根、赵甲云等主犯并不在其中,“大鱼”漏网了……
时间已经是14日深夜,围歼指挥部里却依然灯光通明,这里正进行着紧张的案情分析:“根据被擒罪犯的交代和种种可疑迹象表明,周诚根等罪犯还在乔后、罗坪区一线活动,并很有可能从弥沙方向逃窜,然后从马登、兰坪翻越高黎贡山、潜逃出境。铛!铛……!”墙上的挂钟敲了12下,随着新的一天到来,一个最佳作战方案已经制定出来了。
15日拂晓,6个追捕小分队在指挥部的统一部署下,向罗坪山深处挺进,他们要在这崇山峻岭中布下一张无形的巨网。
罗坪山海拔3100多米,有大小几十座山峰,方圆数百平方公里,丛林密布,峰涧陡峭,在这样的地理环境追捕罪犯,犹如大海捞针。天公也不作美,一大早就阴沉着脸,接着,竟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冰雪被寒风卷着向战士们的脸上抽打过来,好像有意在考验他们的意志。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四周都变成了银色的世界。羊肠小路不见了,稍不留意就有滑进深谷的危险。
班长王师阔带领着负责向群众进行宣传工作的小分队,踏着一尺多厚的积雪,艰难地行进在山路上。想想一天,全班战士只吃了一袋干粮。王班长强忍胃病复发带来的剧痛,坚持在前面开路。两天一夜,为发动群众,这支队伍在雪地里走了近百公里,走遍几十个村寨。
“贼窝子”山脚下,一队武警战士潜伏在雪地里,等候“猎物”出现,罪犯张文君的家就在这山脚下的村子里。
已经将近20个小时过去了,战士们身下厚厚的冰雪融化了,衣服湿透了。班长胡应明是位体魄魁梧的彝族小伙子,但是此刻他却被39度多的高烧折磨得脸色灰白、嘴唇发青。几天几夜风餐露宿加上过度的劳累使他得了感冒,他瞒着大家又争着来执行潜伏任务。
2月16日中午,太阳终于从云中露出脸,雪停了。另一支追捕分队还疾行在通往炼铁的山间小路上。根据半小时前得到的可靠消息,罪犯陈志礼携带一支“五四”式手枪,已潜回炼铁其岳母家中。
副班长叶方志一边走,一边给新战士何杰方等交代任务:“发现罪犯时,行动要迅速果断,不能让陈志礼有开枪的机会。”
要抓获一名荷枪实弹又躺在暗处的歹徒,会有多么大的危险性,战士们心里都很清楚,然而强烈的责任感促使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叶方志回过头喊了声“跟上!”随后加快了脚步。
为了防止罪犯躺在暗处放冷枪,他们钻进了一片荆棘和杂草丛生的小灌木林,转眼来到前面山脊的拐弯处,跑在前面的何杰方发现,离他10米远慌慌张张迎面走来的那个提着手枪的家伙,正是陈志礼!
说时迟那时快,何杰方大吼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迅即冲了上去,没等陈志礼反抗,同时冲上来的叶方志就下了他的枪。
陈志礼看着胸前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陈志礼被抓获,并没使战士们感到轻松,两个最凶残的主犯周诚根、赵甲云尚未落网,恶战还在后头呢。
时针已经指向17日晚6时20分,一抹残阳将弥沙河涂上了一层如血的赤色。
“在弥沙区止梅岭一带发现了三男一女,形迹可疑。”小憩的围捕分队接到了报告,根据报告人描绘的相貌特征,这三男一女肯定无疑是周诚根、赵甲云一伙。
指挥部首长获悉这一消息,立即率部队从乔后开进弥沙。
一位中年妇女匆匆赶来报告:“八里桥后山有三男一女,正向兰坪方向逃跑。”
指挥部即刻下令:“分两大组立即行动!”
武警支队李光林参谋长亲率第一围捕分队直插马登以南一线,州公安处刑侦大队长董发汉带第二分队迂回民山,截断罪犯逃跑后路,包围上梅岭一带。其余分队分区搜索。
“报告,一号区搜索完毕,没有发现罪犯。”
“报告,二号区没有罪犯踪迹。”
“报告,三号区于江篁处发现罪犯扔下的10斤大米和3斤猪肉。”
进了网的“猎物”又溜了。
一旦罪犯逃出弥沙,潜入高黎贡山,追捕将极为困难,后果不堪设想。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阴森无际的树林中隐约传来野兽的吼叫声,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围捕分队分成若干小组,到处插“钉”。武警部队大理市中队也连夜赶到了。山中布满了重重哨卡。
天空又降下雪花。此时,在上梅岭西南山林中一个洞穴里,周诚根、赵甲云和周彦培夫妇四名罪犯正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瘫坐着。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几天来的疲于奔命,加上饥饿,使这些家伙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想到刚才看见的山外路口处围捕部队燃起的一堆堆篝火,周诚根不禁在心中暗叫:“完了……上梅岭全被封锁,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怎么办?”赵甲云冷冷地问了声。
“哥,或者转回罗坪山,那里有家……”
周彦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诚根打断了:“命都不要了,要什么家!”
他充血的眼里射出了两道凶光,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发疯似地跳起来,对赵甲云等吼道:“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杀个回马枪,他们的人都在弥沙,乔后是个突破口。”
4名罪犯爬出山洞,环顾一下四周,凭着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开始杀“回马枪”了。可是,4名歹徒做梦也想不到,乔后的围捕分队早就张网以待,“回马枪”只不过是自投罗网。
19日12时20分,步话机里传来围捕指挥部命令:“罪犯已到大麦地村,注意抓活的。”
王继宏副中队长刚刚布置完毕,又接到新的报告:“周诚根、赵甲云已窜出大麦地向乔后扑来。”
根据部署,班长胡应明带着4名战士埋伏在大麦地通向乔后的咽喉要道上,副班长李跃带着战土杨正勇、魏东、易科同公安干部刘庆生一起直插大麦地。
已经沿途搜索了两个多小时,再往前就到了一个“S”形的急转弯处,杨正勇一马当先,紧随他的是新战士魏东,当他们走到弯道急转处时,突然发现对面相距20米的地方走来两个穿警服的人,前面的那个腰系武装带,别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后面那个敞着衣扣,手腕上用枪带吊着一支手枪,他们低着头,显然并没有发现武警战士们。
小杨和小魏看见这两人一副衣冠不整的狼狈样,立刻警惕地扣住了枪机。同来的刘庆生一见这两人便大喊一声:“赵甲云!”走在前面的高个下意识地抬起头,愣了片刻,手伸向腰中,还没等他摸到枪,两个歹徒身边就响起了一声炸雷:“把枪放下!”四支上了膛的冲锋枪已经围住他们,周诚根、赵甲云这两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知道末日已到,只得恨恨地将枪扔到地上。
从这两名主犯身上还搜出了近百发子弹和大量人民币。“咔嚓”一声,冷冰冰的手铐扣住他们的双腕,周诚根,这个曾不可一世地狂叫要“干番事业”的司法战线的败类,此时已是面如死灰。
随着两名主犯落网,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张文君以及周彦培夫妇,看到四面八方的围捕战士,只好相继投降归案。一起持枪凶杀案件就此破获。周诚根、赵甲云等罪犯终于受到了法律的严厉判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