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1章
“母亲,孩儿愿意渡天劫,回妖界。”
玄天宗水牢里,一身血衣的离歌点燃怀中的翎羽。
一道火红的虚影蓦地出现。
“歌儿,你终于决定回来了。”
“人妖殊途,更何况席玉是你的师尊,师徒有伦,会被世人唾弃,如今你能想通了便好。”
离歌看着鞭痕交错的手臂,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人妖殊途,师徒有伦。
如此简单的八个字,可笑她花了足足十年才明白。
“歌儿,这是我族的梵音果,吃下十五日后便会迎来雷劫,渡过雷劫之后你便能重回妖界。”
“届时你将成为妖界帝姬,迎娶龙族太子为王夫。”
“孩儿明白!“
离歌接过聚灵果吃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灵气朝她涌来,游走在全身的经脉,痛的她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席玉清冷孤傲的背影。
离歌原名凤离歌,乃是妖王凤妩之女,妖族帝姬。
每任帝姬继位前,需在外界历练百年。
当年她离开妖界时被封印了记忆,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游荡在妖界与修真界交界之处。
玄天宗宗主席玉看她年龄小,担心她受伤将她捡了回去。
随后更是不顾整个修仙界异样的眼光,把她收为座下唯一弟子。
收徒大典上,有不怀好意的人嗤笑她只是个妖兽,是个畜生,不配当席玉的徒弟。
鲜少动怒的席玉当场一掌将人打出玄天宗,牵着她的手在众人面前高声宣布。
“离歌是我座下唯一弟子,有人胆敢对她出言不逊,亦是对我不逊,我必让其付出代价。”
那之后,即使她本体是一只妖兽,在修仙界却从未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随着年岁渐长,在席玉日复一日的温柔教导中,她对他产生了倾慕之情。
离歌原以为,席玉亦是对她有感情的。
否则为何百年来只收她一只妖兽作为弟子?
为何即使她在宗门调皮捣蛋,他却从未怪罪,反而每每含笑望着她?
直到十年前,百年之期已到。
她的封印被解除,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妖族帝姬,不日将返回妖界。
可她不舍与席玉分离。
她大胆地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席玉,只要他与她心意相通,她愿意留在修真界。
却没想到,席玉听完后,看向她的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畜生果真是畜生,我教导你百年,竟然让你生出如此不堪的心思!”
厌恶到极点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心中那一抹少女情怀。
随后席玉更是拂袖而去,命人将她关进思过崖。
离歌却还是不肯放弃。
她想亲口问问,百年来难道他一点也没有动心吗?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
直到七日前,她才被允许离开思过崖。
她满怀期待地回到玄天宗,却看见席玉身边竟有了另一名女子!
从同门口中,离歌这才知道,十年前席玉离开再次回到宗门后便带回来一女子沈妙妙,并宣布将她收为弟子。
她的住所,她的佩剑……已经统统都被席玉转赠给沈妙妙!
从那时起,离歌心中的坚持开始隐隐坍塌了。
她开始怀疑,那百年的关怀备至,难道仅仅是一场幻梦吗?
而今日,沈妙妙故意抢走她的翎羽。
这是回妖界的关键,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一时心急,她和沈妙妙动起手来。
到底是修炼百年,沈妙妙修为不敌她。
可就在她将翎羽拿到手时,一道灵力狠狠将她打了出去。
她重重摔在山峰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抬眼的一瞬间,她看见席玉小心翼翼地将只是衣角破损的沈妙妙搂在怀里。
上一秒满是担忧的眸子,下一秒对上她时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你竟敢残害同门,看来十年的思过崖你并未好好反省,罚你去水牢领五十鞭刑!”
离歌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艰难地朝他解释。
“师尊,是她先动手抢我的东西,我也并未真正伤害到她。”
席玉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嘴唇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畜生果真始终不像人族,还敢撒谎。”
“来人,拖去水牢行刑!”
那一刻,离歌的心彻底化为齑粉。
百年相处,席玉竟丝毫不信她的为人。
水牢受了整整五十鞭后,她颤着手从怀里掏出已被鲜血沾染的翎羽。
既然席玉心中根本无她,她也该回妖族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第2章
离歌拖着皮开肉绽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回主峰外院。
过去百年,她一直和席玉住在主峰的内院。
但如今她的房间早已被沈妙妙占据,她的物品统统被扔去了落满灰尘的外院。
离歌忍着痛将随意堆在院子一角的物品一一整理好。
左右不过十五日,她忍忍便是了。
收拾好院子,她正准备进屋疗伤,一道冰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领罚后为何不向妙妙认错,难道五十鞭刑还没有让你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离歌脚步顿住,转身看向院中那道一袭月白色长袍的身影。
席玉,她的师尊,玄天宗宗主,也是整个修真界最为年轻的一宗之主。
此时他一向温和的脸上却散发着阵阵寒气。
离歌还并未完全适应他如此冷漠的态度。
下意识想要像以往受罚后一样,上前抓住他的衣摆撒娇求情。
然而她刚一动作,身上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面前的男子再也不是以往那个护着她,宠着她的师尊了。
离歌忍住鼻酸试图再次朝他解释。
“师尊,弟子已经说过,是小师妹动手抢我翎羽在先,我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
“我没错。”
一字一句,离歌咬得格外清楚。
妖族做事敢作敢当。
不是她的错,她决不会认。
席玉眉头皱起,周身的气温仿佛再次下降。
“当真是冥顽不灵。”
“罢了,你将灵玉镯取下来,我拿给妙妙,以免你下次再伤她。”
离歌的心陡然一沉,一只手下意识抚上手腕处的镯子。
她刚来玄天宗时并不会吸收修真界的灵力,不能一直维持人形,时常在外人面前变回兽形。
为此遭受不少人嘲笑与白眼。
一向不折腰的席玉特意从昆仑求来一块灵玉,亲自将其打磨成手镯,又将自己的一道灵力注入其中。
不仅能够为她提供充盈的灵力,在她遇到危险时更时能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可以说是一个惹人眼红的法宝。
那时席玉轻柔地替她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将灵玉镯戴在她的手上。
“歌儿,以后遇见危险有师尊在身边保护你,也不会有人再嘲笑你。”
这支玉镯承载着席玉对她的关心,百年来她一直小心呵护,从未摘下。
却没想到,现在席玉竟然开口将它要回,送给沈妙妙。
离歌艰涩开口。
“师尊,没了灵玉镯,我......”
离歌本身是妖族,尽管在修真界修炼百年,却始终不能像人族那样在体内储存灵力,需要靠外物源源不断提供。
如果没有灵玉镯,她又将面临化为兽形的风险。
“我知道。”
席玉抬手地打断了她的话。
“妖族本就比人族卑贱,你是妖族之人,兽形带来的异样眼光是你应该承受的。”
这一句冷漠的话语,将离歌未尽之言通通堵了回去。
百年前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受控制地化为兽形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围成一圈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她,嘴里不断吐出带着恶意的话语。
“天呐,这就是宗主新收的徒弟吗?一只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妖兽?”
“宗主究竟是怎么想的,妖兽当灵宠还差不多,怎么能收作徒弟呢。”
......
她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逃避那些人的目光。
是席玉将众人呵斥离开,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抚平她紧绷的心脏。
“歌儿,众生平等,人族和妖族在我眼中并无不同。”
“更何况,你是我的徒弟,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席玉唯一的徒弟。”
可现在,却也是那个曾经在众人面前百般维护自己的师尊,告诉她妖族卑贱。
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垂在两侧的手在隐隐颤抖,离歌却像感觉不到一般。
她喉头滚动,满心的不解几乎要冲破胸膛。
师尊,既然妖族卑贱,当初您为何要收我为徒?
还不等她问出口,席玉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耐,竟是直接出手将她手腕上的灵玉镯“取”过去。
“妙妙还在等着我,既然你不肯动手,那我就亲自来取。”
离歌只觉得手腕一痛,抬眼就看见席玉将灵玉镯稳稳拿在手里,她的手腕只剩下一道红痕。
那句疑问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离歌捂住那道红痕,默默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离去。
罢了。
本就是师尊的物品,如今也算是提前物归原主。
至于心中的疑惑......
也许就像母亲曾说,人族和妖族不同,最是善变。
放心吧师尊,十五日后,玄天宗不会再出现妖族碍您的眼了。
第3章
离歌拖着伤痕遍布的身体回到屋内疗伤。
好在曾经席玉担心她受伤,给了她不少疗伤丹药。
即便如此,她也在屋内躺了足足五日身上的伤痕才勉强消去一半。
可体内的灵力已经变得稀薄,只能堪堪维持她的人形。
离歌不得不起身去往后山灵泉。
那里是整个宗门灵气最足的地方,能够充盈体内的灵力。
灵泉对宗门所有人都开放,因此时刻都有不少弟子聚集在灵泉修炼。
离歌刚踏入灵泉,所有弟子齐刷刷朝她看来。
从前碍于席玉的威严,所有人见了她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小师叔。
但十年的禁闭,以及这几日席玉对她的态度和以往大相径庭,众人又恢复到了她初来玄天宗时不屑的态度。
内门一弟子洛川举起剑将她拦下。
“哟,这不是咱们离歌师叔吗,怎么也来灵泉了?你一个妖兽,吸了灵力也是浪费吧?”
话音刚落,周围哄笑一片。
离歌扫过众人戏谑的面孔,心中不免觉得涩然。
她知道绝大部分人族对妖族有偏见,更不用说她占了席玉唯一弟子的身份,只会更加惹人不忿。
可过去百年,为了让宗门众人对她消除芥蒂,她比任何人都要精于训练,从来不敢懈怠。
出任务时也总是抢在前面替他们解决危险。
这一张张面孔中她看见不少曾经帮过一把的弟子。
甚至面前的洛川,当初他出任务不小心中毒,是她用自己的丹药替他解了毒,救了他一命。
而现在,她做的种种仿佛不存在似的。
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妖族,一个异类。
这时,一旁的沈妙妙上前点了一下洛川的额头,嗔怪道。
“洛川,怎么和我师姐说话呢?虽然师姐是妖兽,可也是需要灵力的,你不许欺负她!”
洛川一看是沈妙妙,立马收起剑,脸上的嘲讽变为讨好。
“好好好,妙妙小师叔的话我当然要听。”
说完,他斜睨了一眼补充道。
“还是我们妙妙小师叔大度,被某人打伤也不计较。”
离歌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她不愿惹事,绕过洛川朝灵泉走去。
却不想沈妙妙一脸委屈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小心翼翼道。
“师姐,你怎么不理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周围人一听这话瞬间不满起来。
“分明是她打伤了妙妙师叔,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是,妖兽当真是不识好歹,不像我们人族,恩怨分明。”
......
听着周遭的议论,离歌深吸一口气,将衣袖从沈妙妙手中抽出来。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去灵泉。”
沈妙妙这才重新绽放出笑脸,声音娇俏。
“我就知道师姐不会这么小气的,嘻嘻。”
“之前我还担心师姐从思过崖出来后会不会不讨厌我呢,现在看来是我多想啦。”
洛川在一旁迫不及待拍着胸脯保证。
“妙妙小师叔,你可是我们宗门上下最受人喜爱的小师叔,不可能有人讨厌你。”
离歌对于这些溜须拍马不感兴趣,只想离开他们。
沈妙妙眼里划过一道暗芒,嘴角扬起一个天真的笑脸。
“呀,是吗?可是以前师尊只有师姐一个弟子,现在师姐从思过崖出来后发现多了一个我。”
“师姐又喜欢师尊,我害怕她吃醋嘛。”
第4章
话落,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众弟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离歌身上。
这一刻,离歌被关在思过崖十年的真相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居然喜欢宗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宗主可是她的师尊,不知羞耻!”
“不过是一只捡回来的妖兽,也敢对宗主动心,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令人作呕!”
......
一声声刺耳的谩骂不停地钻入离歌的耳朵。
掌心被掐出一道道红痕,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初她发觉自己对席玉产生了男女之情时,就曾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
席玉风光霁月,高高在上,而她却是妖族,这份感情注定会遭受外人的白眼。
沈妙妙惊呼一声,一脸自责地开口。
“师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她声音哽咽,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似是无比懊恼。
虽然和沈妙妙只有短短几日的相处,但离歌早已看清她的为人。
今日沈妙妙分明是有意将她喜欢席玉一事告诉众人,让她再次引起众怒。
只不过自从那五十道鞭刑后,她已经决定放弃喜欢席玉了。
体内灵力已经快要接近枯竭,她不愿再和他们起争执,绕过他们朝灵泉而去,将所有的恶意隔绝在身后。
待体内灵气充盈后,她又径直离开。
还有十日就要渡天劫,与其将时间花费在那些无意义的争辩上,不如好好准备一番。
离歌回到外院,开始按照记忆中的修炼方式开始修炼妖力。
虽然大部分妖力被封印,但体内依旧有残留的部分妖力。
从前席玉平日教导她修真界的灵力修炼方法,和妖力相差无几。
百年的灵力修炼让她重新修炼妖力时事半功倍。
结束修炼后,离歌推开房门,却看见席玉负手而立站在院中。
“师尊,来找弟子有何吩咐?”
席玉神色淡淡。
“今日灵泉一事我已听说,妙妙也是无心之失,你莫要怪罪于她。”
“身为师姐,我想你应该明白爱护二字。”
虽然席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藏着一丝警告之意。
离歌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苦涩。
原来,是害怕她找沈妙妙的麻烦特意来敲打她一番么。
“弟子明白。”
席玉点点头,抬手渡给她一股灵力。
温和的灵力游走在离歌全身,修复着身上还未完全恢复的鞭痕。
熟悉的感受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
她初到玄天宗时年岁尚小,总爱调皮捣蛋,身上时不时会受伤。
席玉总是会用他的灵力细心地修复着一道道伤口。
以往是出于师尊对弟子的关爱。
而现在,大概是让她不要找沈妙妙麻烦的补偿吧。
离歌朝他恭敬行礼。
“多谢师尊。”
席玉依旧是那幅清冷出尘的样子。
“你既唤我一句师尊,那我便会履行作为师尊的职责。”
离歌一怔,随即明白这是在告诉她,他对她所有的好都仅仅是出自于师尊这个身份,再无其他。
离歌低下头。
“弟子明白。”
她的心中,也不会再存在那些不该有的情感了。
第5章
在屋内修炼的日子眨眼就过去三天。
毕竟在玄天宗待了百年,对宗内的一草一木也早已产生了感情。
在离开之前,离歌想再看看宗门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后山的樱花林。
如今正值樱花盛开的日子,漫天飞舞着粉红色的花瓣。
在樱花林正中央,有一颗树龄接近千年的樱花树。
据说已经在灵力的滋养下开出了灵智,能够带给人们祝福。
宗门内不少人将其视作姻缘树,有了心爱之人便将其带至樱花树下表明心意,成功之后会得到树灵的祝福,感情长长久久。
离歌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心中无限感慨。
十年前她向席玉表明心意时,也选在这颗樱花树下。
她用许愿的借口将人带到这里,又按照人间许愿的习俗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一根红绸上,随后系在枝干上。
当初那份爱意并未被接受,那根红绸也是时候取下来了。
离歌刚准备寻找红绸,就听见林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师尊,姻缘树在那边,快来呀。”
是沈妙妙。
她身旁之人一定是席玉了。
离歌并不想在姻缘树下看见他们二人,却又来不及离开,匆忙之间只好掐了个决隐去自己身形。
沈妙妙一路小跑至树下,仰头看着漫天的樱花。
“师尊,听说在姻缘树下和自己心爱之人表明心意,会得到树灵的祝福,这是真的吗?”
席玉眼神宠溺地望着她。
“是与不是,待你有了心爱之人便能知晓。”
沈妙妙脸却陡然通红,眼神止不住地朝他看去,随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开口。
“师尊,我,我的心爱之人,是你!”
“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你的道侣!”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女人对面的席玉愣在原地,躲在一旁离歌也始料未及。
可旋即她又想明白。
沈妙妙从前是个小乞儿,爱上席玉这样救她于水火,又对她温柔细心的男人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她也有着类似的经历。
当初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是席玉给了她一个家。
只可惜......
离歌轻叹口气。
席玉的心中,师尊便是师尊,徒弟便是徒弟,是万万不可相恋的。
“好。”
周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
离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个“好”字。
席玉......竟然答应了?
沈妙妙眼中迸发出极大的喜悦,一把抱住席玉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师尊,你答应了,你答应娶我了?”
席玉笑了。
那一抹笑和以往他挂在脸上温和而又疏离的笑容不同,是真切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围盛开的樱花在他那抹笑颜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是,以后你便是我的道侣。”
离歌清楚地看到席玉有一抹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柔情。
他的眼中倒映着沈妙妙的身影,好似天地间他也只看得见沈妙妙一人。
“师尊,可我是你的弟子,别人会......”
“我从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是我认定的人,不论是什么身份,不旁人怎么看,我都不会在意。”
离歌怔怔地看着席玉认真的眉眼,眼角落下一滴泪。
原来是这样。
当初席玉选择她当徒弟,是因为认定她徒弟的身份,所以不顾别人的目光将她收为徒。
拒绝她的爱意,也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人妖殊途,师徒有伦。
仅仅只是因为,他不爱她。
他不爱她,所以十年前才会动怒将她关进思过崖。
他不爱她,所以在知晓她的爱意时觉得不堪。
如今,向他表达爱意的人是沈妙妙。
但因为他爱沈妙妙。
所以他答应了。
师徒身份不可僭越,便成了一句莫须有的话。
待两人携手离开后,离歌现出身形,找到了十年前挂上去的那根红绸。
黑色墨迹依旧明显。
“愿我和师尊结为道侣,相伴余生。”
这个愿意,再也不能实现了。
一簇火焰猛地燃起,将手中的红绸烧成灰烬。
第6章
席玉和沈妙妙即将结为道侣的消息迅速传遍玄天宗上下。
不论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议论此事。
“妙妙师叔和宗主在一起了,他们可是师徒啊!”
“师徒又怎么了?咱们宗主那么年轻,实力又强悍,有谁敢拿师徒说事?”
“再说了,宗主和妙妙师姐多般配啊,比那痴心妄想的妖族合适多了!”
“他们的婚事就定在七天后,听说啊,是妙妙师叔想要早点成为宗主夫人,两人腻歪着呢!”
......
离歌从身旁走过的脚步一顿。
七天后么,算算时间,正好是她渡天劫的日子。
恐怕她不能够到场了。
不过想来席玉和沈妙妙,也不是很想看到她吧。
等回到外院时,却发现院子周围被一群弟子层层包围着。
离歌皱着眉看向为首的沈妙妙。
“这是何意?”
沈妙妙红着眼哽咽道。
“师姐,我知道你怨我抢了师尊,可情爱一事是强求不来的,你又何必杀害我的灵宠泄愤?!”
离歌这才主意到,沈妙妙怀中抱着一只失了气息的灵兔。
心脏处破了一道大口,雪白的皮毛上沾染着点点红痕。
可她近日从未见过沈妙妙,怎么可能杀害她的灵宠?
更何况,她既已清楚席玉不爱她,做出了放下的决定,断然不会再背地里使这些下作手段残害无辜生灵。
“这几日我一直在外院修炼,并未看见过你的灵宠,它不是我杀的。”
沈妙妙眼泪扑簌簌落下,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跳跳的伤口处分明有残留的妖力。”
“全宗上下,只有师姐你一人是妖族,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看得一旁严阵以待的弟子气愤不已。
“就是,分明是她嫉妒妙妙师叔要和宗主结成道侣,才杀掉灵兔的!”
“真是心思恶毒!”
......
洛川更是直接拔剑直指离歌。
“你赶快向妙妙师叔认错!再和我们去戒律堂接受惩罚!”
一字一句,众人已然把凶手的罪名安在了离歌头上。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喘不过气。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认错?”
洛川轻嗤一声。
“你说不是你做的,可有证据?”
离歌向来是独来独往,宗门内没有弟子能够替她证明这几日都是在外院中修炼。
洛川见她不说话,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轻蔑之意。
“没证据吧?”
“我们可是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灵宠尸身上的妖气便是最好的证据!”
这时,一旁的沈妙妙状似不经意开口。
“师姐,如果你能化为兽形,让我探查你的妖力和跳跳身上的妖力是否同出一源,便能打消对你的怀疑。”
离歌猛地看向面上一片真挚的沈妙妙。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探查妖力必须要让对方精神力入侵至妖丹周围,那里乃是妖族命脉,这和把她的命交到沈妙妙手上有何分别?
她决不会同意!
“沈妙妙,拉着众弟子指认我是凶手的人是你,提出探查妖力想为我洗脱冤屈的人也是你。”
“你究竟是真心想找出杀害你灵宠的凶手,还是想逼我化为兽形任你摆布?!”
沈妙妙心底一慌,但又迅速冷静下来。
“师姐,你怎么能恶意揣测我呢?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凶手,毕竟你是我的师姐,我也不愿相信你真的是凶手。”
她言辞恳切,似是生怕被人误会。
旁人附和道:“妙妙师叔说得对!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近百年未见离歌师叔的兽形,我们可是‘想念’得紧啊!”
话落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
沈妙妙也暗自勾起了嘴角。
当年化为兽形遭受白眼非议的无助与痛苦再次在离歌的脑海中盘旋,几乎让她站不住。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绝无可能,妖族敢作敢当,我说过不是我做的。”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沈妙妙看见那道月白色身影眼睛一亮,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委屈道。
“师尊,我的灵宠被人杀害,尸首上残留有妖力,我怀疑是师姐做的,想让她化为兽形探查她的妖力,可她不愿。”
听完,席玉带有压迫的目光落在离歌身上。
离歌站得挺拔,丝毫不惧。
虽然从前年岁尚小时她在宗门内曾调皮捣蛋过好一段时间,可她从不会撒谎。
这一点,和她相处百年的席玉最是清楚不过。
沈妙妙眼泪打湿了席玉的衣袖。
“从我刚进宗门起跳跳就陪着我,我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席玉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语气宠溺。
“别哭了,我一定会替跳跳讨一个公道。”
下一瞬,一道灵力猛地将离歌禁锢在原地。
“既然妙妙怀疑你是凶手,那你便化为兽形让她亲自探查一番。”
第7章
席玉淡漠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离歌耳边炸响。
她怔愣在原地,忘记了挣扎,任由灵力将她层层包裹。
“师尊......您怀疑我?”
她的声音艰涩,不敢相信和席玉相处百年,竟换不来这丁点信任。
“如若你不是凶手,自会没事,你又何必如此抗拒?”
离歌忽地想起,从前有人陷害她偷盗宗门宝物。
那时席玉听后当即表示绝不可能是她。
即使宗门其他长老对她也持怀疑态度,可他始终站在她这一边,并在众人面前以宗主之位担保。
可如今,不过是沈妙妙一人轻飘飘的几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怀疑她。
不等她再次开口,离歌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灵力在逐渐溢散。
她的喉咙好似被堵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被人强行抽走灵力化为兽形的痛苦不亚于生剖妖丹带来的痛苦。
可她甚至不能喊一声痛。
冷汗大滴大滴从额头落下。
离歌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骨头重组的声响。
不多时,地上只剩下一摊衣物。
离歌的兽形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周围人纷纷掩面低声议论。
“终于再次见到这只杂毛鸡了,百年过去还是这么丑,哈哈。”
“我看她爱慕咱们宗主,是揣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自己也不看看她那身难看的样子,怎么配的上宗主。”
......
离开妖界时母亲不止封印了她的记忆,连本体也一齐下了封印。
她的本体封印须等渡过天劫后才能解开。
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仅仅是一只普通羽族的模样。
沈妙妙佯装意外道。
“呀,没想到师姐的兽形竟然是一只家禽......难怪她不肯化为兽形呢。”
随机她笑吟吟地上前。
“师姐,我会小心避开你体内妖丹的,你放心。”
离歌本能想躲开,却被席玉的灵力牢牢束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沈妙妙的精神力侵入体内。
忽地,沈妙妙的精神力狠狠朝妖丹上撞去。
带着杀意的攻击触发了临走前母亲在她体内留下的保护禁制。
一股灼热的气息猛地从离歌身上喷涌而出。
席玉脸色一变,立马上前将沈妙妙护在怀里。
其他人避之不及,纷纷受了不轻的伤。
席玉怀中的沈妙妙反而只是发尾轻微被烧毁。
沈妙妙却泪水涟涟地看着席玉。
“师尊,师姐刚才对妙妙动手,是不是师姐认为我不该和你在一起,所以才趁机痛下杀手?”
这反打一筢的话语,让离歌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她此时依旧不能开口。
席玉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滔天怒火。
“孽畜!你就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兽性吗?竟然还想害死妙妙!”
“当初带你回玄天宗,本是想让世人看看,就算是妖族,只要好好教导,也能够拥有和人族一样的秉性。”
“现在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当初就不该心软带你回来,更不该收你为徒,我以你为耻!”
离歌脑子里轰的一声。
师尊竟然......觉得她是耻辱?
一道灵力猛地朝她袭来。
离歌现在本就是兽形,哪里经得住席玉的一击。
整个身子如同破布娃娃一般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连羽毛也飘散在空中。
席玉牢牢地将沈妙妙护在怀里,看向她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来人,将此逆徒关进水牢,等候严惩!”
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水域。
离歌意识混沌,兽形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此时消散地更加厉害。
“你为何要对妙妙动手,难道就因为你心中对我那不堪的心思吗?”
离歌看向面前衣袍不染一丝灰尘的身影,费力张嘴,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染红胸前的羽毛。
“师尊,情爱不能强求我明白,可为何,同样是爱,在你嘴里我对你的爱却是不堪?”
即使已经放下对席玉的感情,可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席玉难得沉默一瞬,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对妙妙动手?”
离歌扯了扯嘴角,无尽苦涩在心中蔓延。
“不是我,是她先对我下死手,才触发了我体内的保护禁制。”
席玉目光一沉,眼底愠怒。
“还在说谎!你是我捡回来的,体内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禁制。”
妖王所下禁制自然不会让一个人族察觉。
只是离歌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念头。
在他眼中,她早已谎话连篇,如今再多一次,也无妨。
“你在此好好反省,待我与妙妙大婚之后再来惩处你。”
“记住,我的道侣只会是妙妙,你的那些小心思,尽早收起来。”
离歌吐出嘴里的鲜血,一字一句说地清楚。
“师尊放心,弟子对您再无任何绮思。”
离歌化为兽形攻击沈妙妙的消息终究还是被席玉和沈妙妙即将大婚的喜悦掩盖。
整个宗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在不停忙碌着。
这是玄天宗百年来第一件大喜事。
他们宴请了修真界其他宗门一同观礼,因此这次大婚很是正式。
大婚当天,阴暗寂静的水牢。
离歌遍布血污的躯体渐渐恢复。
封印在体内的妖力隐隐松动。
远处传来阵阵雷鸣。
离歌知道,她的天劫快到了。
玄天宗主峰。
一向只爱月白色衣袍的席玉身穿一袭红袍,清逸绝尘,眼里带着柔情。
沈妙妙头戴凤凰步摇,大红色嫁衣上用金线绣着沈妙妙与席玉二人的名字。
四周都是恭贺声。
“恭喜席宗主!”
“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
......
沈妙妙怯生生地看向一旁的席玉。
“师尊,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让师姐也来观礼吧。”
席玉抿抿唇,视线落在隔壁山峰上。
“不必,免得她再次伤你破坏大婚。”
“吉时快到了,走吧。”
沈妙妙娇羞地将手轻放在席玉的大掌中。
两人一步一步朝主峰证婚台走去。
与此同时,离歌体内的妖力封印已经完全解除,稍稍一用力便将铁链尽数挣断。
雷鸣声越来越近。
离歌闪身离开水牢,上空已经一片漆黑。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语中有无法掩饰的担忧。
“歌儿,雷劫就要到了。”
离歌坚定地点点头。
“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平安回到妖界。”
话落,离歌猛地朝空中劫云飞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主峰的一片红海。
师尊,再见了,今日你我师徒情分已尽。
今后,天地间再无席玉宗主弟子离歌。
只余妖族帝姬,凤离歌。
吉时已到,礼官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妙妙娇羞地看了对面风光霁月的男人一眼,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
两人正要相对行礼,一道粗壮的闪电猛地劈了下来。
“轰隆!”
席玉下意识朝闪电方向看去,猛然发现竟然是水牢所在的山峰。
“离歌!”
第8章
席玉扔掉手中的红绸就要离开,却被沈妙妙抓住衣袖。
“师尊!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要抛下我离开吗?”
她声音哽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席玉有一瞬间迟疑。
“妙妙,我......”
“轰隆!”
第二道雷劫再次劈了下来,闪电比第一次的粗壮数倍。
周围人也察觉到天劫的存在,议论纷纷。
“这是有人在渡劫?老夫近百年未见过威力如此厉害的雷劫了。”
“在玄天宗的地界,可今天是席宗主道侣大典的日子,宗门中所有人都理应来参加大婚才是,会是谁在渡劫呢?”
“离歌师叔前段时间被关进了水牢,会不会是她......”
“不可能!她只是一只杂毛鸡而已,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雷劫。”
......
一声声议论间,劫云已经劈下第三道,第四道雷劫。
席玉心头猛地一跳,心中罕见地生出慌乱之感。
修真者到了一定修为,能一定程度上预知吉凶。
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慌乱的情绪。
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眼下不断的雷劫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加浓烈。
即使在他眼里,离歌此时应该好好被关在水牢,可依旧忍不住有一抹担忧。
“妙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水牢看看离歌。”
沈妙妙抓住席玉的衣袖却不肯松开。
“师尊,如果你离开,你可知我将会受到怎样的非议?”
大婚当日新郎离席。
不论在哪一族,新娘都会沦为笑柄。
席玉有些挣扎。
“轰隆!”
第六道雷劫几乎削去了半个山峰,威力之大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
纷纷拿出防御法器,以免自己被误伤。
看着山峰正中央隐隐露出的水牢锁链,席玉终于下定决心。
他将沈妙妙的五指一根一根掰开,眉眼带着歉意。
“妙妙,离歌是我的弟子,你的师姐,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朝水牢而去。
此时他心中只能不断祈祷,雷劫并未波及到水牢,离歌还好好地被锁在里面。
然而当他到达水牢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却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
水牢中坚不可摧的玄铁已寸寸断裂,掉落在池底。
而原本被关押在这里的离歌,更是不见踪影!
一个不受控制的念头浮现在席玉脑海。
难道,正在经历雷劫的是离歌?
席玉下意识抬头看向劫云。
此时空中正在酝酿第九道雷劫,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正在渡劫的人是谁。
天劫强大的力量也阻止了他靠近察看。
要知道,劫云可分不清究竟谁是渡劫之人,只管降下天雷一起劈。
今天这般雷劫强度,定不会是一般人渡劫。
离歌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妖兽而已,定然不会是她。
至于玄铁断裂,也许是天雷正巧劈在了上面。
席玉心里升起一抹担忧。
如今离歌乃是妖兽本体,又无灵力,在天雷范围内极易受伤。
她能躲到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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