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济南战役结束后不久,华东野战军前委在曲阜召开扩大会议,根据军委指示精神,制定淮海战役的方案以及计划。
考虑到此次淮海战役主要作战地域是围绕江淮一带,背靠着的山东鲁中南地区,就成为大军粮食供应的主要地区。
华野成立华东支前委员会以及支前司令部后,粟裕就同众人商量,计划把鲁中南纵队司令员傅秋涛调来任委员会主任和支前司令。
就以傅秋涛本人情绪来讲,他是不愿意干这个支前委员会主任的。
当时,济南战役已经结束,按照作战计划,接下来肯定是打大仗,鲁中南纵队马上就要进行整编,未必没有吃肉的机会(后来淮海战役第一仗郯城之战就是鲁中南纵队发起的)。
照这种情况看,鲁中南纵队打几仗,后续再经历几次扩编,未必没有成为主力纵队的机会,当然他们后来也没想到会和吴化文起义部队合编(也就是后来的35军)。
傅秋涛本身也是一员战将,过去都是靠打来闻名的,当然不想去干支前的工作。
一
1948年10月,华野第二次曲阜会议结束后,粟裕就把傅秋涛叫到了面前嘱咐:
“秋涛同志,把你从野战军调走,当粮草官,你有什么想法?”
傅秋涛很不情愿的表示:
“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是想当野战军,当粮草官没有野战军痛快。”
傅秋涛这句话是大实话。
提到傅秋涛,可能大家想到最多的是皖南事变时他率部突围而出,保留了新四军一支生力军。
图|皖南事变后,傅秋涛与突围指战员合影
客观来讲,傅秋涛确实能征善战,但从他多年革命经历不难看出,他其实擅长地方工作。
土地革命时期,傅秋涛就不是在主力红军中,而是指挥地方游击队作战。傅秋涛身上的职务也多数是和地方工作有关。
1934年10月,红军主力长征后,傅秋涛出任浏阳、宜春、万载工作团书记,中共湘鄂赣省委代理书记、书记兼省军区政治委员,带领湘鄂赣边区军民坚持斗争。
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傅秋涛保全了红军一支生力军。
1945年8月,傅秋涛在出席完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后前往山东,任中共鲁南区党委书记、鲁南军区政治委员,当时鲁南的形势很不好,日伪当局因受国民党当局唆使拒不向我军投降,甚至还要抢占已经被我军收复的地区,并扬言把我军赶下海。
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傅秋涛巩固了鲁南根据地,并有所发展。
1946年12月中旬,蒋介石兵分四路进军苏皖地区,其中马励武指挥的全美械装备部队整编26师以及第一快速纵队趁我军主力南下发起宿北战役期间,抢占鲁南地区的卞庄、向城等地。
为了给主力部队北上争取时间,傅秋涛发动地方群众,积极埋设陷阱,特别是针对机械化部队的,恰逢当时天降大雨,敌人的坦克全部都陷在泥泞里,加上鲁南地区百姓支援,华野以伤亡8000余人的代价全歼敌军5.3万人。
鲁南战役中缴获的大批武器装备也为华野后来组建自己的特种兵纵队打下了坚实基础。
1947年以后,华野主力撤离鲁南后,傅秋涛奉令成立了前线指挥部,领导当地军民开展游击战争,并以极少数的兵力与国民党大军周旋在鲁南山区。
值得一提的是,鲁南根据地重镇兖州长期为国民党军占据,傅秋涛几次作战均不能夺取,但当时守兖州的是国民党军收编的伪军部队吴化文部,对此傅秋涛采取攻心为上的策略,促成了吴化文动摇。
济南战役时,吴化文率部起义,尽管他的起义是多方面促成,但这其中傅秋涛长期的“攻心”战术不无关系。
傅秋涛率领鲁中南纵队参与济南战役打援期间,还负责鲁中南地区的地方工作,并同战友一起动员了50万民兵参战,并发动了数以万计的挑子、大小车辆运送了599万斤粮食、其他军用物资45万斤到前线。
二
华野调傅秋涛到支前工作岗位上,显然是对其能力的肯定。
在前线打仗确实过瘾,但几十万大军在前线人吃马嚼,况且打仗胜利后,还有数万的俘虏,这不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为此粟裕也只有耐心开导傅秋涛:
“常言道:军队未动,粮草先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思想不通可不行啊!”
傅秋涛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随即缓缓说道:
“我还是服从组织的分工,当好这粮草官。我保证,部队打到哪里,粮草供应到哪里;部队打到哪里,担架队就跟到哪里!”
1948年10月下旬,鲁中南区党委成立,康生任书记,傅秋涛任第一副书记,专司支前工作,同时兼任华东支前委员会主任以及支前司令部司令员。
在淮海战役准备间隙,我军已经意识到后勤工作重要性,并根据实际情况成立了三层后勤管理机关:
第一层是华野和中野的后勤司令部,负责主持两大野战军的后勤工作,将后方物资调度到前线部队中;
第二层是鲁中南军区等8个地委军区建立的后勤党政机构,统筹当地的物资和人力;
第三层是8个地委的支前组织,负责征收当地的物资,并将征调到的物资运输分发到战士手中。
淮海战役总前委成立以后,以上三层后勤管理机关就统归总前委管辖,并由时任总前委书记的邓小平负责。
总前委后来经过深入的调查和总结后,把后勤运输也分作三个环节:
第一、由军队后勤部门要将部队吃粮人数和需求统计出来,并上报给各地委军区后勤组织机构,军区后勤组织再将各项需求数量下派给各地方支前机构;
第二、各地方支前机构按需求数量、各地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征收或征借标准,征收或征借解放区民众手中的粮食;
第三、各地方支前机构将征收或征借到的粮食统一运送到前线军队,由军队后勤部门完成粮食等物资对每纵队的分配,各纵队再统计粮食数目,做好反馈,然后再循环往复。
这一层一层的体系中,傅秋涛主要负责两项,即根据计划筹措粮食补给,然后运输到前线。
在淮海战役发起前,华野就意识到粮食问题会成为此战重中之重,因此命军队后勤部门核算清楚确实无误后下发,傅秋涛当时接到野司的命令是,各部队每天所消耗的粮食在三百万斤。
为了保证这300万斤粮食送往前线,傅秋涛的设想是,从山东到淮海前线,各地都设立起粮站,动员几十万民工,用小推车运粮食。
山东方面因为是鲁中南地区直接靠近一线,因此由鲁中南地区抽调大批的民工用小推车把粮食运送至一线的粮站,二第二线运粮则是从各地直接运抵鲁中南地区兖州、济宁。
当时,华中地区抽调运抵前线的粮食达两亿三千万斤,而鲁中南地区直接供应前线的就有一亿斤,此外第二线运粮到兖州、济宁的粮食则有6300万斤。
随着后续战线逐渐向徐州推进,傅秋涛也及视山东、华中的运粮体系及粮站的位置,真正做到了他在战前所承诺的那句话:
“部队打到了哪里,粮食就运到哪里!”
图|华东支前司令部颁发的奖状
三
1948年12月1日,徐州解放后,傅秋涛又兼任了徐州军管会主任。
除了致力于城市恢复外,傅秋涛的主要工作仍然在后勤支前上,粮食的运送也随着大军的推进,基本上做到了打到哪里就运到哪里。
为了做好统筹安排,傅秋涛在徐州召集了山东、华中、冀鲁豫、豫皖苏等战区和部队后勤单位,安排好各大战区后勤所负责供应的片区,华野支前系统负责统一调度。
1948年12月17日,华野把杜聿明集团围困在陈官庄后,向华东局以及军委请示:
“部队连续作战,日夜不停,经常吃不到油盐,甚是疲劳。建议华东局组织慰问,让指战员每人分到香烟5包,猪肉半斤,举行会餐,恢复体力。”
中央军委收到电报后,周恩来立即回电:
“粟陈钟张所提,一律准许。凡我华东,中原参战部队,前线人员,一旅慰劳以每人猪肉1斤,香烟5包。凡不吸香烟者,以其他等价的物品代替。此款项由华东,中原两大军区按所属范围分担。”
华东局根据指示立即筹措准备,并以四斤麦子一斤肉的比例换猪肉,后来筹集了八十万斤猪肉。
不光是猪肉,1949年年关前夕,前线指战员还能吃到牛肉,鸡肉,羊肉,瓜子,糖果,甚至当时后勤部门还要求,让每一名战士在过年时都吃上饺子,每个班都要求四菜一汤,菜全部都为荤菜。
相比于对面战壕里的国民党军,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以至于当时战场上,竟然出现奇观,国民党军前沿官兵三三两两投诚,有时还会出现整班整排甚至整连的投诚,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饱饭。
74军172团7连的一个上等兵马善奎刚投奔过来的时候,一口气吃了四茶缸的米饭,解放军的战士们怕他撑出毛病,立刻进行制止。
1949年2月,华东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上,陈毅高度赞扬了人民支前的伟大作用。
此事令傅秋涛也有很深的感触,后来他自传中这样写道:
“我要重复地说,党和人民支援前线的伟大力量,保证了我军的胜利,这是我们永不可忘记。”
华东支前司令部始终追随着大军的脚步,直至后来迁到了南京、上海,除了保供前线指战员的物资必需还,还负责战后城市物资供应,特别是在上海解放后,面临粮食以及煤炭短缺问题时,傅秋涛及时调派人手,从江北运送煤炭粮食到上海,保障了这座大城市的日常供应,为城市恢复奠定了一个好的基础。
1949年11月,华东战事结束后,傅秋涛调任山东分局第一副书记、山东军区第一副政治委员,建国后出任中共中央山东分局代理书记兼山东军区政治委员。
本来按照傅秋涛的能力,调地方工作是板上钉钉,但随着战事结束后,中央有意要复员大量志愿兵,以便支援地方建设,这一任务后来也落在了傅秋涛身上。
1950年8月,傅秋涛出任了中央复员委员会,辅助周总理做全军复员工作,在期间还进行抗美援朝时,中央复员委员会就完成了复员工作,从1950年7月至1958年,全军复员转业共计620万人。
1952年1月,傅秋涛又兼任了中央军委人民武装部部长,为加强我国民兵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1955年以后又陆续出任了总参谋部队列部部长、动员部部长,中央军委人民武装委员会副主任,他所实行的义务兵制度时至今日仍然在被运用,为国防后备力量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
1955年9月,傅秋涛被授予了上将军衔,并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