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生前在巴黎图书沙龙上放言:“也许到2027年,写作将会终止,突然终止,没有人再从事写作了。”当时,周围的人快惊掉下巴了。但事后,大家都撇撇嘴,认为老太太在说胡话。
杜拉斯离世29年后,也就是2025年1月,DeepSeek横空出世。谁也不会想到,给出一个指令,DeepSeek就能在十秒钟以内生成一篇连贯的诗歌、散文、评论和短篇小说。可以说,AI带给作家群体的冲击和焦虑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那些靠东拼西凑、靠替人改编、靠写心灵鸡汤、靠当“御用文人”混日子的作家。直到这一刻,人们方才意识到,难道杜拉斯有一双洞穿未来的天眼,提前预判到了DeepSeek会在2027年前出世?
我想说,AI能够通过大数据和算法生成符合语法、逻辑甚至模仿特定风格的文本,但其本质仍是基于已有数据的重组和概率预测,它缺乏真实的情感体验、主观的生命感悟以及对复杂人性的洞察,而这些,正是文学作品的核心价值所在。例如,AI可以写出一首押韵的诗歌,但难以像海明威那样通过《老人与海》传递人类与命运抗争的哲学。例如,AI也许能基于人给出的指令,写出一篇优美的散文和短篇小说,但它不会解码人生,更不能揣度人类,所以难以创作出像小仲马《茶花女》那样的人性纠缠、滴血含泪的小说。马尔克斯说过:“小说是用密码写就的现实,是对世界的一种揣度。”余华进一步解释说:“写散文有一个回忆的支点,写短篇小说需要凭空寻找一个构思的支点,这就是两者的不同,只要找到支点,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中去完成。但写长篇小说不同,即使你找到支点,你写到一半时,也可能发现不对,就需要去寻找一个新的支点。所以,写短篇小说、写散文是工作,因为能在短时间完成并能掌控,但写长篇小说是生活,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也想说,写作不仅是文字输出,更是人类认知世界、表达自我的方式。作家通过作品传递价值观、反思社会问题、探索人性边界,这种创造过程与人的主体性紧密相连。AI或许能够替代人类完成资料整理、语言润色或灵感激发,但作品的核心灵魂、独特视角、情感张力和思想深度仍需作家来主导。AI或许能生成“畅销书”,但无法替代一流作家拿出那种“由真实生命经验淬炼出的具有思想锐度的故事”。AI可能接管新闻快讯、产品描述、企业传记、群体采风一类的功能性写作,但人类作家的价值将在高端文化产品中进一步凸显。
我更想说,科技革命往往重塑而非消灭传统职业。譬如,摄影技术出现时,有人担心绘画会消失,可事实上反而催生了印象派、抽象表现主义、新表现主义等新的艺术形式;譬如工业流水线服装充斥市场之后,手工定制和独立设计师品牌反而更受追捧;譬如电子书的出现,并未让纸质书消失,而是拓宽了阅读场景。以上事例说明,技术扩展了可能性,但不是完全取代人类。
我还想补充一点,AI写作可能面临版权归属问题,AI若“洗稿”他人作品可能引发法律纠纷,AI生成的某些有害内容可能涉及伦理责任,而人类作家的原创性始终是文化创新的基石。在不久的将来,官方可能会对Al的应用场景设限,从而为作家的原创性写作保留空间。
我发现,一些年轻作家已开始实验性运用AI创作。我还发现,日本一个微型小说大赛已经允许AI参赛,但获奖作品因“缺乏意外性与人情味”引发了人们的质疑。这或许预示了A1与人类创作的长期共存状态:前者拓展可能性,后者定义价值。
未来的作家或许更像“创意策展人”,他们需要更深度地思考人性,更敏锐地捕捉时代精神,更熟练地运用AI来突破技术性限制。未来或许会出现“人机协作创作”的新模式,而绝非单方面取代。作家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AI,而是放弃对思想深度与情感真实的追求。当AI能够批量生产“标准答案”时,那些“敢于直面问题并进行深度探索”的作家,将显得愈发珍贵。
一句话,作家不会消失,但角色可能进化。
原标题:高洪雷:作家会消失吗
栏目编辑:华心怡 文字编辑:王瑜明
来源:作者:高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