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5年第2期内容
下班了，我骑着自行车离开单位，顺着大街朝家行驶。单位在新城，家在旧城，相距9公里。两公里处有座大桥，下面的河水冻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包，整个河床都凝固了。自从进入冬天后天气就一直很冷，尤其是近几天北风狂刮，下桥时寒意侵遍全身。因为中午聚餐，饭吃得晚时间又相对延长，感觉身体有点紧巴巴的，所以我侧过身体用力蹬车，也想借此助力消化。
那时太阳刚落，四外撒目，便道上行人稀少，大街上汽车飞奔，一辆蓝色小型电动货车在前面慢腾腾地挪动。近了，看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皮帽子，穿着棉大衣，正倾着身子扶着方向盘推车。我犹豫一下，跳下自行车大声问他：你怎么不骑着走呢？他直起身子说，电动车没电了。再问，车上的货要往哪儿送？他说，旧城的火花路。我吸了口冷气，火花路离这儿近10公里，他这么推着得走大半夜。风这么大，天气又这么冷，还不得冻坏了。于是我说，我帮助你一起推吧。之后搬起自行车搁在他的电动车上。他激动地说，你真是好心人，大街上偶尔也有人来往，可没一个管我的。
他在前面，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抓住车把手，我在后面哈着腰用力推。天黑了，风发出瘆人的怪叫声，也越来越冷了，我们这个城市，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四十度，大街上的车都急三火四地飞驰。我们推着车，慢腾腾地朝前走，走了一段路我已是气喘吁吁。那男人也累了，提议歇一会儿，于是我们停下来。我这才注意到车上拉的是各种纸箱，里面装的是饼干和点心类食品，旧城的火花路有批发市场，他应该是去送货或进货的。见我在看车上的食品，他就说你还没吃饭吧？快回去吧，我一个人慢慢推。我说这么远的路，你自己恐怕一宿也推不到地方，我还是再帮你推一段路吧，到了能充电的地方，我再走。
我们继续推车往前走。我的脸贴着车上的纸箱，里面饼干的香味一阵阵传出，大概是胃里的食物还没有消化的缘故，我半点食欲都没有。走到一段上坡路时，车子沉重起来，我们两个人合力推车，大口地喘气，嘴里白色的热气都喷在了箱子上。爬上坡后，穿过铁路桥下的洞，就进入下坡地段，之后再走二三里地就到旧城区了，那里应该有充电的地方。
男人把车停下来，到车后查看上面的箱子是否牢靠，又把挪了位置的箱子整理了一下，然后问我是哪个单位的？我回答了他。他又问我家住在哪里？我告诉他在旧城的花园小区，每天上下班都走这条路。他就说，你到家还有十多里路呢，天这么晚了，又冷，快回家吧，我再找个人来帮忙。然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有个亲戚马上过来。那时我才觉得腿有些软，汗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于是我搬下自行车，跟他打过招呼就朝自家的方向骑走了。大约走了二里地，后面一个戴着头盔骑摩托的男子超到我前面截住了路。我下了车，那个男子也下了摩托。他转过身来，大概三十左右岁的模样，浓眉大眼，身材壮实，问我是否刚才帮助他亲戚推车的那个人。
我说是。
他立刻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问：“这么冷的天，你为啥要帮别人推车呢？”
我随口说，今天吃多了，就是想受点累。
他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我。可能是这句回答中明显的调侃意味，他笑了，说，我叔叔先天性支气管扩张，每年冬季都会犯病，要住好几天医院。今天这么冷，又赶上他的电动车没了电，要不是你帮忙，他这连累带出汗的可能又会犯病了。真的谢谢你！说着，他从摩托车上搬着一箱饼干放到我自行车后倚架上，说：“这个送给你吃吧。”
我说啥也不要，立刻又搬着箱子给他送回了摩托车的后备箱，然后迅速地骑上自行车，飞快地跑了。很远以后回头看，见那个男子还站在原地望着我。
其实，我很感谢有了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觉得身体比推车前舒畅多了。帮助别人同时也快乐了自己，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原标 题《我想受点累》
作者：吕洞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