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若在,便是人间最美的春色》

柴扉轻叩三下,应门的是穿堂而过的杏花风。你褪下的棉袄还搭在藤椅,藏青布面浮着经冬的云絮,领口那枝红梅仍是你绣的骨朵。春衫薄如蝉翼透出日光,恍惚见你立檐下梳发,玉簪斜插处,流云都驻足成髻。

石臼捣新茶声惊破晨雾,你绾袖的姿势总带着书卷气。指节沾着墨香与泥香,教我临《灵飞经》说"字要如春蚕吐丝",笔锋却总被你锄地的茧花带偏。墙角野蔷薇是你写的行草,每根藤蔓都系着未说完的《诗经》,露珠在叶尖悬成待落的"之乎者也"。

竹筛晒着陈年花种,你扬手撒向砖缝时,星子便簌簌坠入人间。指甲嵌着泥土的夜,你借油灯读《漱玉词》,说易安笔下的海棠该是蜀葵模样。今朝忽见砖隙绽出绛珠,每片花瓣都拓着你指纹,原来你早将诗书种进大地经脉。

最念你蒸榆钱饭的清晨,蒸汽在梁间写满《齐民要术》。青瓷碗沿缺角处,你总先夹走带苦味的嫩芽。我说要学你腌渍春光,你却把糖罐藏进皱纹:"甜要留给光阴反刍"。而今我喉间梗着未化的霜糖,每咳都震落梁上积年的絮语。

寒食雨染绿柳哨,吹裂的调子是你教我的《折杨柳》。邻童笑闹着放纸鸢,那线轮转动的分明是你纺车的余韵,拽得胸腔生疼——原来思念是根扎进心脉的丝,愈放愈长,愈长愈痛彻轮回。

今夜北斗倾洒杏花酿,醉倒的月光漫过你缝补的春衫。我拆骨为笔,蘸取蛙鸣在春水上写往生帖,却见每个涟漪都漾成你酒窝。突然懂得你为何独爱惊蛰:雷声是天地捶打的活字,雨丝是穿针引线的银毫,而年年返青的芫荽,正是光阴不灭的批注。

沧海晒盐时方悟,你才是真正的传灯人:灶膛余烬里煨着《论语》真火,绣绷上经纬织就河图洛书,连白发飘落处都长出带韵脚的萱草。妈妈啊,这满目春色不过是你的残简——当八荒花开成你眉间朱砂,我便在每缕东风里,重读千万遍你的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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