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辆车是什么颜色吗？”
“蓝色”
话一出口，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而对于武恺来说，这一天，他们足足等了25年。
01
1998年3月的一个寒夜，包头市东河区的住宅楼内。
中队长武恺站在一面血迹斑驳的墙壁前，手电筒冰冷的光线照着墙面。
“法医怎么说？”武恺问道，视线没有离开那面墙。
“初步判断是人血，力度很大，这么多血，怕是凶多吉少了。”
站在旁边的警员回答道。
屋内一片狼藉。
每个柜子里面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大开，内容物散落一地。
客厅的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武恺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柜子上，那里面的现金和存折已不见踪影。
据失主的妻子说，存折上有两万多元，还有上千的现金，全没了。
门外传来一阵抽泣声。
女人蜷缩在邻居的身上，声音有些颤抖：“昨天他还开着新车带我们一家去公园，今天人就不见了……”
武恺走到窗前望向楼下的停车处，那里应该停着辆新车，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地。
王磊，45岁，从国企下岗后就做起了小生意，生意一直不错，就买了辆新车。
“人不见了，车不见了，钱也不见了。”
这不是普通的盗窃，而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
02
调查从王磊那辆新买的轿车开始。
“不管是二手车市场还是车管所，都查一遍。”
1998年的侦查条件有限，没有遍布城市的监控摄像头，没有大数据比对系统，全靠警察一双脚跑、一张嘴问、一双眼睛看。
四天后，线索来了。
市郊一家饭店老板报警说，有个陌生男子开辆车来吃饭，付钱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散的钞票。
车是全新的，没上牌，跟失踪那辆一模一样。
当天傍晚，武恺带队埋伏在饭店附近。
当一辆崭新的深蓝色轿车停在饭店门口时，前后两辆警车将轿车夹住，四名警察持枪围上。
“警察！熄火，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驾驶座上的男子先是一愣，然后试图发动车子逃跑，但已经晚了。
武恺一把拉开车门，将他按倒在地。
白成刚，今年34岁，就住在王磊家楼上。
审讯室里，武恺翻看着嫌犯资料。
白成刚倚在椅子上，表情倨傲：
“警察同志，这车是我朋友的，他借我开几天。”
“哪个朋友？”
“李明生啊，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你说说，车上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而且，根据我们提取到的血迹样本，跟王磊的血型一致。”
武恺将化验单放在桌上。
白成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那时还没有DNA技术，但血型证据已足够有力。
四个小时后，白成刚崩溃了。
据他交代，那天晚上，他和李明生在一起喝酒，说起他家楼下那家，真有钱，刚买了一辆车。
那个年代，能买车说明挣得肯定不少。
两个人趁着酒意，嘴里骂骂咧咧，发泄着心中仇富的情绪。
李明生出主意，就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他一回。
两个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准备好作案工具。
晚上，王磊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就他一个人在家。
他们俩敲开了王家的门，李明生从背后用铁管打晕了王磊。
然后翻箱倒柜，拿走了存折、现金。
正准备走时，李明生说不能留活口……
他们就把尸体装进麻袋，开着车，把尸体扔到了黄河里。
03
白成刚被捕第二天，武恺带队搜查了李明生的住处，但人已经不见踪影。
邻居说前一天晚上看见他背着包急急忙忙出门，再没回来。
警方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布控，发布通缉令，但一无所获。
李明生很机敏，没有使用身份证乘车，没有在亲友处露面，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会不会出国了？”有警员问。
可武恺分析不太可能，案发后那么快，办不了护照。
他应该还在国内，肯定藏在什么地方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一藏就是二十五年。
随着时间推移，案件热度逐渐降低。
新的案件接踵而来，专案组人员也逐渐调整。
但武恺从未放弃。
每年案发日，他都会翻开那份卷宗，重新梳理线索。
十年过去了，武恺从中队长升为大队长。
系统内部有了计算机网络，但全国联网的身份识别系统尚未建立，追逃工作仍然困难重重。
二十年过去了，武恺的鬓角开始泛白。
他破获了近二十起命案，成为支队里的老刑警，但李明生的案子仍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有时候他在想，李明生是不是已经死了？
武恺对新来的年轻警员说：“但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而且过得不错。”
武恺没有猜错。
李明生逃亡之后，已经更名改姓。
起初他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后来发现自己口才不错，便谎称有心理学背景，进入一家培训机构当讲师。
他非常谨慎，在外以“教授”自居。
而且，不用身份证，只收现金，极少出差，避免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他经常会惊醒。
梦见包头的那个夜晚，梦见王磊的眼神，还有追捕他的警察。
二十五年来，他从未有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04
2023年，包头市公安局召开命案积案攻坚专题会议。
主持会议的正是现任刑侦支队大队长武恺。
此时，他已鬓角全白，但精神矍铄。
“同志们，科技进步了，我们的破案能力也要提升。”
“每一起未破命案，都是我们的心结，更是对逝者的亏欠。”
会后，专案组开始利用新技术重新梳理旧案线索。
技术科的民警将李明生当年的照片，通过智能老化系统生成了可能的现在容貌，输入全国大数据比对系统。
五月的一天，系统突然发出提示：
配对成功，此人与李明生的老化照片相似度达到89%，他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