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决执行现场，能靠紧急叫停续命吗？
本世纪初，还真有个甘肃人这么干过。
出人意料的是，死刑居然真的终止了。
只因死囚在枪口底下提了一嘴：他要举报另一个杀人犯……
文/眠眠
01
“我扳机都扣到‘一道火’了，死囚突然狂喊，说他要揭发另一场命案……”
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年，当年执行死刑的武警战士郑龙依然记得，当初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他整个服役生涯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奇事。
那是2008年7月21号的午夜3点。
地点，则是在新疆省博乐市北郊的一座荒坡。
90年代小城市的死刑刑场，位置通常都不固定，大都会选择人迹罕至的野外。
这场枪决也不例外。
作为负责主射的武警，郑龙并非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
在他身后，还有数名荷枪实弹的同袍，在刑场外围出一条警戒线，以防路过的群众误入现场。
81式自动步枪枪口对准的，是一个叫张得月的死刑犯。
临行前，现场的老法警大致讲过，此人犯下的是重罪：
涉嫌绑架勒索，随后又杀人分尸。手段极其凶残，情节十分严重。
对于这种恶徒，郑龙内心没有丝毫同情。
可他不会想到的是，都临刑了，张得月居然会在枪决现场高喊：
“别开枪，我要揭发杀人犯！我想戴罪立功！”
按照刑场规矩，行刑武警是不允许跟罪犯有什么言语交流的。
于是郑龙没吭声，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老法警。
突生变故，老法警也是一愣，随后把手里的小红旗往下一摆，示意收枪，终止枪决。
张得月被处刑现场
见此状况，张得月像拿到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又捣蒜一般磕头。
就这样，一个本该当场伏法毙命的杀人犯，竟然还就这么续上了命……
不过，老法警之所以连死刑都能紧急叫停，也是有法可依的。
根据1997年1月第一次修订实施的《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一十一条规定：
在死刑执行前，罪犯揭发重大犯罪事实或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现可能需要改判的，应当停止执行并立即报告最高人民法院，由最高人民法院做出裁定。
并且张得月倒也不是诈唬，在被重新押回看守所当晚，他便真的交代了一件大案：
据他所说，两年前的2006年10月，他当时所在的博乐市乌兰托哈村里，发生过一起命案。
死者是个叫杨艳的女孩，当年早些时候从伊犁来到博乐打工，干的是拾棉的活儿。
杨艳
“她被人害了，凶手叫阿杰，内蒙人，跟我算老相识。”
对面做着笔录的，是亲自负责审讯的刑警队长，赵文。
此人是个身经百战的老警察。
他深知，这些死刑犯为了保命，什么弥天大谎都能编得出来。
之前甚至还有自称是中情局特工，要求安排遣返美国的，结果一句英语不会说，还把美国首都说成纽约，活活被当成警界笑料。
再看这张得月，两道扫帚眉下，一双细长的三角眼总是眯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凶光和狡诈，咋看都不像个老实人。
不过，警察也不能单凭外貌怀疑人。赵文想，还是得先细问。
“这个叫阿杰的，他为啥杀人？”
“俩人先是吵架嘛，后来他一上头，就动手掐了脖子嘛……下手太狠了，没轻重。”
赵文听到“掐”这个词，眉峰微蹙。
——此人清楚细节。
张得月又交代说，10月底的时候，阿杰请自己吃饭，暗中透露他杀了人，想喊自己帮忙一起埋尸。
“他答应给一笔现金，我那会儿欠着赌债嘛……也是财迷心窍，就同意了嘛。”
“尸体在哪儿？”
“……就埋在建设兵团塔斯海垦区，一个棉花田的渠道里头。”
见张得月描述得如此详实，赵文感觉，这事儿估计八成是真事。
当天下午，赵文便带着博乐市局的刑侦人员，来到张所说的地点，用耙子、铁锹、镐头等工具，一通挖。
可从午后一直挖到晚上8点，坑刨了三米见方，一米多深，依然一无所获。
“看来这狗日是玩虚假供述，想多拖一天是一天。”
可就在赵文准备下令收工回队的时刻，一名警员指着坑底吼道：
“有情况！”
02
只见布满砾石的黄土中，隐约显出几根人骨。
两名刑警弓着腰，用小手铲仔细剥开砂土，霎时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挖！小心破坏尸体！”
经过一番如同考古般的发掘工作，一个多小时后，一具高度腐败，半身几乎白骨化的尸体，终于重见天日。
虽然白骨化严重，无法验证肌肉表皮损伤，但经验丰富的法医还是提取到了关键线索：
死者的舌骨有骨折的迹象，断端整齐、锐利，符合掐压等暴力行为的力学特点。
“果然是掐死的！姓张的还真没甩套。”
根据死者信息，赵文立刻联系上了杨艳老家，伊犁霍城县芦草沟乡的派出所。
原来当地民警确实接到过杨艳家人的报案，其母李红霞称，女儿在2006年秋天离家去了外地打工，此后不久便杳无音信。
“她就说要去拾棉，后来在博乐找了份活干。具体给谁干活也没细说。”
在新疆，拾棉是一项家喻户晓的农事活动。
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棉花主要依靠人工采摘。由于本地人手不够，每年的棉花摘采季，都会有大量周边地区，甚至其他省份的季节工，会加入拾棉大军。
在随后的调查中，警方查实在2006年9月的确有个叫杨艳的女人来过博乐。
通过尸体DNA信息的比对，也验证了死者就是李红霞的直系亲属。
杨艳
看来，死者确实是杨艳，她在从事拾棉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惨遭歹人掐脖杀害。
这一切，都和张得月说的对上了。
根据张得月指认的凶手，博乐警方当即出动，抓捕犯罪嫌疑人阿杰。
可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好不容易联系上阿杰的亲属，才知道此人居然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根据当事人的说法，2007年4月28日这天，阿杰在博乐当地的巴润古尔村一家小饭馆吃饭，当晚喝得酩酊大醉，随后骑上一台无牌摩托，疾驰而去。
在附近的县道公路上，因为醉酒失控，连人带车摔下路基，撞死在防护带里。
经过警方多轮严谨细致的核查，这些情况均属实。
受害者和凶手竟然双双毙命……
这一意外变故，让整个案子陷入了“死无对证”的僵局。
虽然张得月的供述足够详细，但在缺乏任何相关佐证的情况下，全都变成了孤证。
他有没有说谎？
或者说，把谎言裹藏在真实里，证词真假参半？
赵文不清楚，也不敢擅下定论。
不管怎样，对于张得月来讲，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他的戴罪立功是否成立，死刑能否被改判，都要等杨艳的命案被彻底查清才行。
这无形中，给博乐警方施加了极大的压力。
由于缺乏人证物证，案件调查进展缓慢。赵文别无他法，只能对张得月展开新一轮的审问。
这一回，他供述中提到的一些新信息，令赵文产生了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