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欢
《别人家的电视》：李云雷著；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李云雷活跃于当代文学评论前沿，也一直在坚持小说创作，迄今已出版小说集5部，最新一部《别人家的电视》近日面世。如果说李云雷的评论风格是敏锐、深刻、立场鲜明的，那么其小说笔调与之刚好形成对照，含蓄、朴实又饶有余味。他对小说创作有着清晰的定位，一是“整理那些难以被化约的经验碎片”，二是自己“不是职业作家，没有创新的压力，只写那些真正想写的东西”。这样的艺术理念和认识，让他的小说呈现出真诚质朴无负担又细腻微妙有韵味的艺术风格。
与之前《再见，牛魔王》《沉默的人》等小说集相似，李云雷在《别人家的电视》中关注的仍然是故乡与童年，但其中容纳了更丰富复杂的回忆和情感。小说集中，《别人家的电视》以一个少年的眼光描述了电视机最初在乡村出现所引起的震动，作者以当下的视野追溯往事，见证了时代的飞速发展。《小谦的故事》以主人公与仅小他三岁的侄子共同成长的经历为主线，呈现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微妙关系及其在时代中的变化。《后街的鸽子》通过书写一老一少的故事，展现乡村伦理的静水深流和它面临的现实挑战。《一条路越走越远》以深情的目光回望去姥姥家的那条路，在时光流逝与人事代谢中寄托了深沉的人生感喟。《舅舅的花园》描写住在城里的大舅一家人的生活故事，这个曾让乡村少年羡慕的家庭随着舅舅的去世而衰落，读来颇有传统文学的盛衰之感。《姐姐与日记》写主人公跟姐姐学写日记，通过日记悄悄表达愿望，愿望被满足后不断加码最后被戳穿的故事，令人忍俊不禁。作者的叙事总是因诚实而让人不设防地代入其中，于是，每每妙趣横生又心有戚戚，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讲述如老友间“安得促席，说彼平生”的相望，故事结束，氛围感升起。
李云雷的小说多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展开，这个“我”是一个在田野中奔跑的乡村少年，但又融合了作者现在的眼光，以回忆性的语调娓娓道来。其艺术上的特点，一是真实真切真挚，作者笔下的生活世界，细节真实，如在目前，甚至时常会被归入散文或非虚构文体中，但又笔调含蓄，诗心隐匿其中；二是充满抒情性，作者以回忆性视角追溯童年往事，情感渗透晕染在情节之中，更接近萧红、沈从文、汪曾祺等现代抒情诗小说的传统；三是生命体验与时代经验的相互参照交织，于丰富驳杂的时代背景中浮现个人经验的独特性。
这些艺术特点也构成了作者进一步突围的限制：第一人称固然真切，但视野也相对单一；回望过去的温暖与诗意确是一种需要，但这种安宁寂寞的美好又显得单纯而抽象，与当下的生活节奏、紧张的思想探索缺乏足够的对话；独特的生命体验在AI时代尤为难得，但更重要的是以生命体验为一个时代的心灵赋形。《别人家的电视》中一个少年的澄澈世界让人印象深刻，但以作者在评论中所表现出来的敏锐、厚重和思想穿透力，我们有理由对其抱有更高的期待。
《 人民日报 》( 2025年02月28日 20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