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策很成功,小香不长记性,但吃亏的马儿也是有脑子的,知道该怎么做。



小香一从学校出来就成了我的邻居。以前她不在的时候,我并没有深刻地意识到他们居然是我邻居。因为我很少看到她父亲,仅仅有限地见过几次她母亲,也印象模糊。天底下不认识邻居的大有人在,我只是其中之一,这不稀奇。

自小香一来,情况马上就有了改观。首先她一点也闲不住,成天找事做。我坐在自家高高的营盘的毡包门口,越过一大片草地,看见她在那边时隐时现地不消停。有时候,我用望远镜看见她的嘴也一刻不得闲。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马儿拉到有好草的地方,然后绊住它的腿,让它在那个地方乖乖地吃草。

我对她的不满在于,她常趁我不注意把马放到我的草场里。往往这时,她是不会对马打马绊的。我说了她几次,她都理直气壮地说是马自个儿跑掉的,不是她的错,且小声地嘀咕我小气,把我气得够呛。之后,看着白天使不通,她毅然改变策略,将这占小便宜的事移到晚上去做。她等夜深人静才把马放到我的草场里,关好铁丝网的门,第二天天不亮就摸黑去找,她那匹被她娇生惯养的像大号肥猪一样的白马,皮毛亮丽,正好可以在漆黑的夜里被她发现,所以她夜夜找它也不费多少事儿。



她这个秘密我并没有及时发现,见她已经好好管住自己的马,不让它乱跑了,我对她印象变好,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觉得她也够认真的。直到后来有一天夜里,月亮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我被噩梦吓醒,汗津津地走出毡包,看见草场里面有东西。这个东西很大,在缓慢地移动。我好奇地走上前去,便看到了它——这匹显得很无辜的肥硕大白马。它头戴笼头,拉着缰绳,正优哉游哉于空无一物的偌大的牧草丛中,享受着独食夜草的顶级待遇。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缰绳,它毫无反应。我用缰绳抽打它屁股,它好像感觉不到痛。这让我想起了我那死去的大肚子银鬃,它们真像啊,如果银鬃活着,它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这匹大白马,只有近距离了,才知道它的体魄何等壮阔,尤其在夜里,看着它似乎在明显膨胀的身体,我油然生出一种崇拜、敬畏的心理。面对我,它一点不害怕,很倔强地绷着身子不动弹。但它这个举动我可理解为对我深深的揶揄。它的目光迟缓、僵硬,仿佛还在梦中,但它确实清醒。对待小香它绝不这样,它和小香的步伐是一致的。

我把它绑在了水泥杆子上,绑得距离杆子很近,它吃不了草。

第二天早上,大白马已经不见了。我过去,杆子上什么也没有,明显是被人解走的。除了小香还有谁呢?我以为她会来解释解释,可她一天都没露面。她一定是觉得我有了防范,所以接连几个夜晚都相安无事。但也仅仅是几天,她故伎重演。那天夜里可没有月亮,我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提着电筒去了草场,果然再次见到了它。这次我可没上次那么客气,早就准备了铁链马绊,我用这个马绊制住它,然后从各种角度抽打它。这次它可感受到了痛,想逃跑,但因为有马绊制约着三条腿,根本跑不了。它一旦脚下乱了套就会跌倒,费劲不小才能站起来。我用缰绳着重朝它大腿根部、鼻子、耳朵等敏感部位出手,它疼得十分厉害,疯狂地抬动着蹄子,想快走一些。它气喘如牛,很快就汗出如浆了。

我一直憋着一股气,没找到发泄的渠道,这下好了。一通乱揍,浑身都舒坦了。

我再次把它绑在杆子上,解去了马绊。我怕小香拿走我的马绊,然后来个死不认账,那就惨了。这马绊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才做出来的,万万不能失去。



我回到毡包后再也睡不着,我在实施行动的时候过于兴奋和卖力,以至于彻底激发了脑细胞的活跃,只能眼巴巴地盼到天亮。

大白马已经从水泥杆子那里消失了。此后,它再也不敢到我的草场里来了。我的计策很成功,小香不长记性,但吃亏的马儿也是有脑子的,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也因此得罪死了小香,我们当了三个秋天的邻居,没有一次愉快的交流。

她飞快地嫁人后,逢人就说我的坏话,说我的马偷吃她的草场,被发现后恼羞成怒,报复了她的大白马。这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而那时她已经当了母亲,变得那么成熟,我都不好意思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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