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学斌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中国石油书法家协会顾问
重庆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隶书委员会主任
四川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特聘教授
重庆师范大学书法艺术研究院客座教授
重庆师范大学书法艺术研究院名家工作室导师
长江师范学院校友会书法协会会长
重庆涂山书画社常务副社长兼秘书长
曾学斌和漆钢在黄大嫂家共进晚餐
夜宿梅溪河
文 | 曾学斌
梅溪河乃长江之一小支流也。在三峡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中一路蜿蜒而出，于瞿塘峡不远处悄然注入长江。梅溪河原名西瀼水，夔州人民为了纪念曾在此地做官的王十朋，于是把原名西瀼水之小河改称梅溪河。当然那已经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
王十朋，字龟龄，号梅溪，南宋高宗时状元。公元1165年他奉皇上旨意来到夔州做知府。在夔州的日子里，他兴教育，改变落后的风俗习惯；修水利，改善人民的吃水状况；植树造林，重视自然环境的保护。据史料记载，王十朋为官期间，曾在瞿塘峡到西瀼水之间的道旁广植杨柳树。同时还用自己的俸禄买山种树，封山育林。因此王十朋无疑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绿化荒山、保护长江生态的地方官。正因为王十朋有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民本主义思想，所以在其为官期满离任之时，夔州百姓竟“攀留涕泣越境送之，思如父母”。人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不枉此一生了。
2002年初夏时节，重庆市政府组织文艺家赴三峡库区采风，余忝列此行。看古城旧貌，览新城雄姿，同移民座谈，与当地同行交流，自然是感受多多，收获多多。然而最不能忘怀的还是夜宿梅溪河畔之袁梁村。 袁梁村是梅溪河边的一个小山村，离梅溪河注入长江的地方不过四、五公里——山高谷深也哉！到达袁梁村的上午，当地移民站的同志把我与重庆书协常务副秘书长漆钢安排住黄大嫂家。黄大嫂是个年近五十性格开朗的山村妇女，干练、质朴、热情、好客。黄大嫂的家在半山上，经过二十多分钟的爬坡上坎，我们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家是几十年前修建的土墙房，土墙壁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坑坑洼洼，显得有些飘摇，这在城里早已是不能住人的危房。一个所谓的院子最多也只有几个平米，此外，出门便是陡坡。老实说在这么一个坡度起码三十度以上的地方修房造屋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十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黄大嫂家里的穷困出乎我们意料。从热情、好客的黄大嫂为我们准备的接风午饭便知：一碗炒土豆片、一碗炒四季豆，咸菜、泡菜、辣椒酱各一，外加二十来片香肠。看得出，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才特意煮了点香肠和炒了两个新鲜菜。黄大嫂家因有女儿、女婿外出打工挣点零用钱，情况还算不错的，住在隔壁的二嫂境况却显得有些糟糕。在我们刚刚到达时，二嫂听说我们是市里来的，便不断地向我们诉说她生活中的各种艰难和苦处：不到三十岁便死了丈夫，全靠劳力吃饭的山里人一下子失去了主要劳动力，以后的境况可想而知。最令人难过的是儿子生下来便患了青光眼，现在都25岁了，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整天坐在屋里，不能劳动，废人一个。房子破烂，每到下雨，卧室的一个床下浸水，床上的东西长期湿漉漉。每年的收入又少得可怜，她和大嫂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每月如果有100元的零花钱开支就感到十分的宽裕了，这让我们愕然。说到这些，二嫂满眼泪水。
午饭后，我们相约下山，一方面给我们的领队吴德兰女士汇报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这时，我们都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临时居所当成自己的家了。另外顺便了解一下其他几位住家的情况。据了解，其他几位同道的住家情况不错，当地的人说我们的那个“家”是袁梁村为数不多的几家贫困户之一，这样我们的心似乎又得到了一点宽慰，毕竟通过改革开放和库区移民，即使在这样的山区，贫困人家也不多了。然而黄大嫂、黄二嫂的贫困依然是我们议论不止的话题，于是大家凑了几百元钱在我们离开之时送给她们。
虽说“家”里的境况让我们的心情感到十分的压抑，但梅溪河畔的景色依然非常迷人。远山苍翠，新建的一楼一底的移民新村在半山上的云雾中从容出入，给这古老而神奇的夔州大地增加了些现代气息，也预示着这落后而贫困的山村美好的未来。梅溪河水汩汩流淌，游鱼细石点缀其间，使这山高谷深的袁梁村显得幽雅而富有生机。河边有打鱼人，我们前去搭讪，装着看他们怎样捕鱼，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买鱼，一方面尝尝这没有被污染过的梅溪河鲜鱼的美味，但更为重要的是拿回“家”去与“家人”一起共享。10元钱，居然买了一大斗碗，我们暗自高兴，黄大嫂却说太贵了。回家途中，我还顺便买了老酒一斤。
夕阳早已下山，炊烟缭绕于半山上，牛羊趁着暮色也慢悠悠地回家去，远山的静谧和小院的热闹相映成趣，我们与“家人”一起共享难得的佳肴。
饭后，大嫂在把我们的住宿安排好后便忙自己的事去了。这时夜色已重，黑夜笼罩了整个山村，我与漆钢在院子里乘凉，不知名的虫子在耳边不停地吟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听得懂的不夜曲，满天星斗悬挂于深邃而高远的天空，山脚下梅溪河水的汩汩声时远时近，给静谧的山村增加了无限幽趣。面对现实中的环境，惯于高谈阔论的我俩早已变得沉默寡言。我对漆钢调侃道：这里紧邻诸葛亮旱八阵，想当年诸葛孔明夜观星象布八阵图定天下事，其情景和我们今晚相仿佛？然而今晚我们观星象的结果能定天下什么事呢？漆钢望着远处山下移民新居的点点灯光说：世事如棋，变幻不定，但我们唯一能料定的是三峡电站的建成和通过库区的移民，在高峡出平湖之后，生活在梅溪河畔青山绿水间的袁梁村人将告别过去贫穷困苦的生活。这种环境的巨大变化大概也是十分重视保护生态环境、着意改善夔州人民生活的状元王十朋也不会料到的吧。
夜已深矣，不知不觉间睡意来临，我与漆钢在稻草铺上一觉睡去，居然一夜无梦。
——原载《四川石油报》2003年4月4日副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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