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4月30日22时左右,乌兰察布盟公安处清水河县公安局接到喇嘛湾电化厂保卫科的报警:本厂家属区发生一起凶杀案,工人孙文的妻子——时年22岁的王先荣被杀害在自家附近的村道上,得报后,清水河县公安局刑侦科的九名侦查员在科长梁俊的带队下立即分乘三辆“边三轮”摩托车连夜赶往喇嘛湾电化厂。



案发时公安部门普遍配备的“边三轮”摩托车

王先荣的丈夫孙文介绍,王先荣祖籍韭菜庄公社前营盘大队三眼井生产队,1972年两人成婚后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事发当天21时左右,王先荣从床上起身,说是去解个手(当时家属区宿舍没有独立的厕所,解手必须去公厕),然后就披衣出门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孙文根本没有在意,但没过多久就发现屋外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呼,孙文闻听惊呼后立即起身穿衣出屋,跑出院外后看到妻子王先荣已经躺倒在血泊中,于是立即高声呼救。邻居们惊动后纷纷出来相助,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王先荣抬起来送往电化厂医院,但送到医院后不久,王先荣就因为心脏大出血、抢救无效而死亡。

由于现场有众多人员经过,再加上抢救王先荣造成的混乱,因此现场被完全破坏,各式各样的脚印层层叠叠散落了一地,看得侦查员们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怎么勘查啊——

这个时候,刑侦科长梁俊说话了:“都杵着干什么?!有脚印总比没脚印好,凶手的脚印一定就在这些个脚印里头,大家辛苦一下,把发现尸体地方周围和村中要道上的脚印全部都提取下来,能提取多少就提取多少!

是!



那年刑警是这样用石膏提取脚印的

现场留下的脚印错综复杂,花纹种类繁多,有球鞋、布鞋、塑料底鞋和胶鞋,令人眼花缭乱。但是,细心的侦查员发现这些脚印都是顺着村里的主要道路走的,且步幅迈得都比较大,很明显都是在奔跑过程中留下的。

由于留下脚印的人员众多,初步走访下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以当时的技术条件,一个一个的对脚印是不现实的,如何“多快好省”地将嫌疑人的足迹从那么多现场的脚印中找出来,侦查员们聚在一起集体“头脑风暴”,集思广益。

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王先荣系被人用锐器扎刺胸腹各一刀,导致心脏大出血和脾脏破裂死亡,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判断是突然遭到凶手的袭击,两刀致命。死者身上没有翻动的痕迹,由于是出门解手,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判断可以排除劫财杀人的可能性。凶手下手凶狠,出手干脆迅速,判断对死者有较大的仇恨,因此情杀或者仇杀的可能比较大。



刑侦老电影中勘查命案现场的画面

最后,刑侦科长梁俊总结了大家的发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从那么多足印样本中一个一个的筛选,时间上和条件上都不允许,实际上也没有这个必要。我有一个想法:由于凶杀的发生和死者丈夫的呼救,闻讯赶来的群众都是从四面八方向现场集中的,随后在看到死者倒在血泊中后,有人向村外奔跑报案,求医求药,叫人抓凶等。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在快跑,都想尽快跑到目的地,为破案作贡献(那年的群众觉悟妥妥的)。所以,道路上的那些步幅较大且顺路而行的脚印一般都是群众留下的,凶犯留迹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可以大胆的排除。

而对于凶手,行凶前担心被人发现,一定会躲在现场周围偏僻的角落迂回等待,窥视受害者的动向。行凶得手后,他就会逃命,而且一定会避开人多的地方。因此,我们要重点寻找那些在现场附近临近墙角、小巷、村庄周围的土坎、小坑、崖头沟底的足印,这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没有了就各自行动起来,要大力发动人民群众,要相信群众的力量——

果然,任务发下去不出一个小时,就有群众报告:在现场东南村口、南面小路和西北面的后山都发现成趟的可疑脚印;社员董二兵报告说:“在距离那女人躺着的地方不远的东南方向村前崖下的麦地里发现两个‘圪巴(圪巴内蒙古方言中通常指的是锅巴,但也有指脚印的意思)。

随即,侦查员在董二兵的指引下来到那片麦地,对这两个“圪巴”进行仔细的观察和研究,确定这是人留下的脚印,并通过扩大搜索范围,发现了一趟成趟的、朝南走向的新鲜足印,其脚长28厘米,一个普通步长为67厘米,但由于现场下过雨,地面比较泥泞,所以脚印上的鞋底花纹并不明显,但是技术人员还是通过经验和毅力进行技术鉴定,确定鞋印系低腰雨鞋留下的,前掌为细波浪纹,后掌花纹磨损较重。

顺着这趟足迹一直往南,穿过整片麦地后又过了一条水深40厘米的小河,在小河的南岸坡上发现了一对跌倒后留下的条绒布裤子留下的布纹印记,然后足印继续向南,穿过一片果林后又继续向南而去——

接到报告后,梁俊科长召开“火线分析会”,大家一致认定这趟足迹是凶手仓惶逃命时留下的,放着大路不走,偏偏穿过麦地,趟过小河,穿越果林,中途还跌倒,都是凶犯慌不择路、做贼心虚的证明。为尽快确定凶犯的踪迹,梁俊立即挑选了张三、尹存齐、吴立锁、周发尊和何家文五名侦查员组成追踪小组(其中两人负责轮流追踪,另外三人负责前后警戒),迅速沿着这趟脚印实施追踪。

喇嘛湾地区的地形特殊,当地人是这样描述的:“山大沟深石头多,果树成林在沟坡”,再加上当时夜色已深,伸手不见五指,还下着濛濛细雨,追踪条件非常不好。且追踪组装备简陋,五个人只有三支两节手电进行照明,追踪困难极大。

在追踪过程中,追踪组发现凶犯有时穿着鞋跑,有时候赤着脚跑,显然是为了逃避追踪而采取的反跟踪措施。但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做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管是穿着鞋还是光着脚,鞋底和脚底都会沾有泥沙,因此在走过的石砬子地上会留下少量的新鲜泥沙痕迹。追踪小组就是依靠这个特点,成功通过了长约30公里的石砬子地。

趟过石砬子地后已经是5月1日清晨,前面就是五良太公社的石嘴子生产队,脚印就是通向那里。

由于不知道凶杀案的前因后果以及凶犯在村里的具体位置,追踪小组首先对村子的外围进行监视。一直到9时左右才沿着足印进了村子。进村后不久,足印就被一趟羊群留下来的蹄印和其他的足印打乱了,无法查到接下来的踪迹。于是追踪小组不动声色的退出村子,并在村外进行圈踪,如果圈不到可以足印,说明犯罪分子此时就在村子里,如果圈到了,就说明犯罪分子出村了。

通过圈踪,追踪小组在村东的一个五条岔道处的东往南数第三条岔道上发现了一趟低腰雨鞋留下的出村鞋印,于是追踪小组立即沿着这趟足印开始新的追踪。

侦查员们沿着足印跑步跟踪来到半坡生产队后的一条宽20多米、深14~15米的大沟旁,沟西边不远就是沟的尽头,往南就是一道悬崖。因此五个人合计了一下,判断凶手应该顺着坡下沟底了。

五个侦查员一致认为:犯罪分子被我们追了一夜,此时应该极度疲劳,不可能跑太远。不过继续顺着足迹跟踪下去容易暴露自己、惊动敌人,且有较大危险。

因此,大家经过商量,由两个人继续下沟跟踪,其余三人迅速由西迂回到沟北处向南堵截。

两名侦查员下到沟底后,发现脚印顺着沟底往西去了。这就确定凶犯还在沟里头,并没有出沟,而是藏在沟底西侧的某个位置。此时负责堵截的三个侦查员也及时和他们汇合,众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后,派一个人去联系五良太公社民兵,其余四人开始向西搜索沟底。

随着大队的民兵加入搜索,搜捕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最终在9时左右在沟底西侧的一个坎儿洞里发现了一个持刀男子藏身其中,在被发现时疯狂挥舞手中的尖刀高喊着“不要过来”,但是在将近一个小时的对峙后,该男子精疲力竭,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至此这场历时12小时,总里程接近一百华里的追踪落下帷幕。

经审讯,此人名叫李仲堂,时年24岁,祖籍韭菜庄公社前营盘大队三眼井生产队,和死者王先荣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就很好,两家人曾经定过娃娃亲,李家为此每年都给王家一定数额的现金、粮票、布票等财物作为“定钱”——

没想到王先荣长大后,通过自由恋爱喜欢上了喇嘛湾电化厂工人孙文,王家人苦劝无果只好向李家退亲,这引起了李仲堂的极大不满,在苦苦挽回未果后对王先荣产生怨恨,起了杀人的念头。但由于王先荣出嫁后不知道孙文的住址,李仲堂不好立即动手,而是在1973年1月辗转打听到孙文的住处地址后,又经过两个月的踩点后才决定“动手”。



老照片:70年代的婚礼

4月30日20时左右,李仲堂手持一把杀猪用的剔骨刀躲藏在孙文家附近的一条(位于村南)小路和大路的拐角处,待21时过后不久,王先荣出门解手时经过此处,李仲堂突然持刀冲出,对着王先荣的胸腹各刺一刀后立即逃跑——

最终,李仲堂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被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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