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波茨坦广场上,柏林电影节的红毯,在冷风中铺开。
范冰冰从一辆黑色轿车里踏出,身着一袭Christopher Bu设计的象牙色长裙,裙摆如云般展开,点缀着菊花刺绣,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起,绿色耳坠轻轻摇晃。红毯两侧,摄影师的快门声快速响起。她停下脚步,面对镜头露出微笑。
十二天后,闭幕式上,她换上Stéphane Rolland 2025春夏高定白丝绸长裙,整体造型相当大胆夺目,走下红毯时,身后拖曳的裙摆在寒风中轻舞。她不再是那个因税务风波“消失”的劣迹明星,而是以评审身份重返国际影坛的女人。
在本届柏林电影节上,范冰冰以首位中国籍主竞赛单元评委的身份,坐在了评审席上,与世界各国的知名影人并肩而立。这是她七年来的最高光一刻。
七年前,范冰冰的世界,从顶流走向崩塌。2018年5月,一份曝光的“阴阳合同”将她推向舆论风暴的中心,税务机关最终开出天价罚单。她在中国的舞台上,销声匿迹,只留下微博上的那句道歉:“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羞愧、内疚。”
不过,她从来没有放弃复出的希望,并用两条不同的路线试水。国外,参演不同国家的电影,试图重开演艺之路;国内,则以美妆产生现金流,并成为这个赛道的重要玩家。
2018年5月之后,范冰冰在内地的演艺道路,按下了休止符。主演电影被撤档、代言品牌纷纷解约、未婚夫李晨选择分手,甚至连生日时圈内好友的祝福也寥寥无几。光鲜不再,但生活还要继续。
事实上,风波前,她就悄然创立了一个美妆品牌——Fan Beauty。这是她和天猫合作的电商品牌,由一家名为纵横星购(北京)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公司代为管理运营。当时,范冰冰透过无锡爱美神(以及北京美丽宫)持有纵横星购25%的股份。
风波渐熄后,范冰冰开始大张旗鼓为Fan Beauty站台。这是她不多的出路。但一开始,消费者不买账,评论区全是冷嘲热讽:“偷税的钱拿来做化妆品了?”2019年春天,一款“海葡萄凝水保湿面膜”成了转机,上市首月卖出120万片。当年10月,她第一次尝试直播带货,进入雪梨直播间,20分钟卖光面膜,销售额1400万元。
至此,范冰冰的美妆帝国慢慢成型,旗下产品定价不菲,却卖到脱销。她在微博频发动态,教粉丝用她的精华油,配图是她素颜敷面膜的自拍,获赞超50万。2020年,Fan Beauty双十一销售额破亿元。
但在2021年之前,Fan Beauty对于范冰冰而言,只能靠利润分成,因为产品由纵横星购公司负责运营,自己更像是一个代言人角色,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2021年7月21日,Fan Beauty终止与纵横星购合作,品牌回到范冰冰手里,她注册了“范美丽化妆品有限公司”,自组团队运营。
“范美丽”法人代表为宗燕,同时任范冰冰经纪公司美涛中艺法定代表人。此前,张传美(范冰冰母亲)、范冰冰曾分别持有美涛中艺大部分股权,后来,悉数改由宗燕代持——宗燕应为范冰冰亲友,以前未有媒体报道,但在2021年后,几乎成为范冰冰内地公司的代理人。
如今,FAN BEAUTY天猫旗舰店在售多款产品,包含面膜、眼膜、安瓶精华液、养护头皮精华液等多个品类,客单价在39.9—1260元之间。389元的海葡萄凝水面膜(5盒装)月销超3万,总销量超过100万,算下来,仅这款产品,就营收至少4个亿。
2024年,Fan Beauty高调出海,入驻东南亚电商平台Lazada,并通过TikTok直播带货攻占海外市场。范冰冰亲自录制宣传视频,强调“分享一切与美有关的事物”,其个人IP与品牌深度绑定,甚至被业界称为“比头部主播更疯狂的商业扩张”。
到2023年,Fan Beauty年销售额突破11亿,如果考虑到品牌海外扩张、短视频平台直播策略的影响,Fan Beauty2024年的营收应在15-20亿元之间。
范冰冰,俨然成为美妆大亨。
昔日那个自诩“我就是豪门”的范爷,似乎又在资本市场上卷土重来。
然后,通过美妆的“新生”并非没有瑕疵。2021年,范冰冰发了一组实验室照,穿着白大褂,手持试管,标题“研发日常”。网友质疑:“摆拍吧?”“她懂化学吗?”她第二天删了照片,低调了半个月。
商业上,她转型是成功的,却也是功利的。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Fan Beauty品牌完全依靠她的名声,高度依赖范冰冰个人IP——用过往的光环套现,欠缺了护城河。有业内人士评论:“她的面膜质量不错,但和市面上的大牌比,没什么特别。卖的是‘范冰冰’三个字。”
不像其他进入劣迹名单的艺人,演艺事业上,范冰冰也没放弃。
她走出国门,尝试在外围突破。2023年,她也来到了柏林电影节,带着自己的新作《绿夜》。
首映后,当被问到,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她顿了顿,回答:五年没戏拍,对于一个喜欢拍戏的人来说,很残酷。
《绿夜》不是票房大片,却让久违幕前的她,拿回了些许演员的尊严。影评人褒贬不一,有人说她“用眼神演出了孤独”,也有人觉得她“表演痕迹重”。但对她来说,这部片子是复出的敲门砖。
2022年,其实也有两部范冰冰参演的好莱坞电影上映,一部是《凡尔赛传奇》,另一部为《特工355》,但评价都极为一般,甚至没有引发什么水花。而且,都是她偷逃税丑闻发酵之前杀青的商业片。
2024年,范冰冰还主演了马来西亚导演张吉安的《地母》(预计今年可能上映),饰演一个满脸风霜的农民,剃了眉毛,晒黑皮肤,一个剧组成员说:“她拍完一场戏,坐在田边休息,我差点没认出她。”她也并和好莱坞硬汉型演员连姆·尼森合作拍摄了《冰路营救2:通天路》(预计2026年上映),以及主演了《喜福会》导演王颖执导新作《疯癫老人日记》(预计2027年上映)。
未来,范冰冰计划拍一部日本文艺片,演一个与公公纠缠的儿媳,禁忌之恋,改编自作家谷崎润一郎的小说。范冰冰的影视复出之路,显而易见走国际化路线,这是不得不采取的策略,却也会带来某种突破。
2025年的柏林电影节上,作为评审之一,范冰冰还被德国总理接见,尽管只是评审团们的一个例行行程,却成为国内不大不小的新闻。德国驻华大使馆的官微,在发布柏林电影节的消息时,也特意注明评审团里有“著名中国演员和制片人范冰冰”。可以说,排面拉满。
无论如何,在这一刻,范冰冰抵达了自己的职业巅峰,甚至超越了偷税风波之前的成就。
2007年,范冰冰主演的《苹果》首次出现在柏林电影节时,她正在上升期,她可能想不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会彻底被颠覆。但或许让她得意的是,18年后,她虽然在中国失去了位置,却在柏林攀上了自己的新高峰。
真可谓,福祸相倚。也难怪,她在接受德国媒体访问时,说“柏林是我的福地”。
但在国内,范冰冰像在薄冰上滑行,或者潜行的猫,始终活跃着,却远离内娱影视圈。她主演的大体量制作剧集《赢天下》依然遥遥无期,5亿投资打了水漂,甚至成为拖垮唐德影视的罪魁祸首。
微博上,范冰冰保持着更新频率,6200万粉丝还在,但她发的多是生活照:穿汉服喝茶,抱着猫晒太阳。她偶尔露面,戴着墨镜,低头快步走。她的低调像一层自我防护,也像一种妥协。
和李晨2019年分手后,再没公开谈过感情,只养了两只猫。她曾在直播里说:“一个人挺好,清静。”
《绿夜》剧照
今年柏林电影节闭幕式红毯上,范冰冰穿得大胆、清凉,媒体通稿里,却没有了“艳压”这种措辞,过往,这个词儿跟她是标配,逢人就“艳压”,成为圈内笑话。这一次,虽然没有人再说她是“毯星”,但作为评审,她的造型有一些非议。不过,有讨论,好坏与否不重要,总比没有强。
某种程度上,她在国内被封杀,成为最好的注解。或者说,正因为她在中国市场上消失,才使得国外媒体关注到。
2024年10月15日,在《绿夜》上线流媒体前夕,英国《卫报》就曾撰文介绍过范冰冰的复出,标题是这样的——《中国影星范冰冰将在五年的炼狱生活后复出》。文中写道,范冰冰曾经是中国最著名的电影明星之一,在被指控卷入大规模逃税丑闻后,她在沉寂五年多后重返银幕。
当月17号,《纽约时报》也刊登了报道,标题是——《曾经是中国顶级女演员的范冰冰 在税务丑闻多年后重返电影界》。文章说,范冰冰在中国一直是超级巨星,直到2018年,她因未缴税款而被罚款数千万美元,她的职业生涯一落千丈。《绿夜》是她自丑闻发生后的第一部电影。
在担任2025年柏林电影节评审之后,包括《好莱坞报道》《综艺》等美媒也刊登了范冰冰的相关新闻,虽然都是介绍评审团的文章,并非个人专题,但都将范冰冰作为主要角色进行报道。
这些国际媒体的瞩目,是过去的范冰冰渴望而不可得的。某种意义上,她的“出海”策略显然是成功的——尽管是因为敏感身份才使得她在国外被关注,而非出色演技。
“她的软实力有限,其作品缺乏国际认可。在西方,她因被封杀而非演技出名,”一家美国媒体写道。
范冰冰接受德国媒体采访。
但事实上,被国外媒体看到,这已经够了。
多年前,范冰冰与章子怡的竞争中,虽然频繁“艳压”对方,但她从未达到后者的高度,也就是在国际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范冰冰有一些绝佳的机遇,将自己推向一个新台阶。
现在,她仍然代言了一些国际产品。2024年6月,成为马六甲的旅游大使。范冰冰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主要是由于她的国际经纪人张馨灵(Jersey Chong)。张馨灵是马来西亚人,曾在十多年前就追随范冰冰,为她开拓海外业务,不过,在被国内封杀后,出海提速了。
12月13日,范冰冰出现在香港亿万富翁赵世曾的圣诞派对上,在那里她被看到在圣诞树点灯仪式上,并参观了赵家豪宅。她夸赞赵家的房子漂亮,有海景,装修豪华。
当被问及她是否在香港买了房地产时,这位女演员回答说:“没有,香港的房价太贵了。”
不过,话虽如此,现在的范冰冰,依然财力雄厚。据《南华早报》的报道,范冰冰以每月6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在香港山顶白加道别墅区租了一处超豪华房产。
似乎,她要以此为据点,向世界影坛更进一步。经历过最坏的时候,范冰冰正在开始触底反弹?
不管你是否喜欢她,范冰冰如愿走上了国际舞台,也靠着转型美妆赛道,年入20亿。
大概率,这是独属于范冰冰的,没法复制的个案。
撰稿 | Jana
策划 | 文娱春秋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