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玲娟
高博文演出照片。曹玲娟供图
“我有一段情,唱给诸公听。”一曲《无锡景》,悠悠流转于江南水乡之间,如同高博文坚守的评弹,传了百年,又唱了百景。
自小在上海虹口弄堂长大,老虎窗、旧天井,小贩叫卖声,邻里谈笑间,江浙方言驳杂,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小囡守着一台收音机,听评话《三国》,听弹词《啼笑因缘》……那是评弹名家蒋云仙的名篇,成为高博文走上评弹艺术道路的“引路人”。
评弹这门江南的曲艺,有说有唱,通常一桌二椅,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旧时评弹,发源在苏州,兴盛于上海,400余年不断发展至今。上世纪初,随着上海经济发展,江浙评弹名家纷纷举家搬迁来沪。新中国成立后,这些评弹名家自发组成一个团队,也就是上海评弹团,云集各评弹流派的创始人,至今已有74年历史。
被称为上海评弹团“独养儿子”的高博文,可谓见过大师,探过谷底。上世纪90年代,高博文刚从上海戏曲学校评弹班毕业,就遭遇行业寒冬。同行们脱下长褂,收起三弦,八仙过海各谋出路,高博文也心动。迷惘间,一位常听评弹的长者点拨:传统文化有消必有涨,谁在坚守,谁的机会就更多一些。
评弹演员常有“出码头”一说。江南多水乡,乌镇、朱家角、同里、周庄、西塘等古镇是数百年来评弹的基本演出阵地。水乡河道纵横,演员外出表演,必须坐船,即谓“出码头”。高博文18岁起“出码头”,白天讲长篇,晚上住书场。评弹演员的真本事,是一趟趟、一场场拼出来的。老听客们眼光高,但凡有点闪失,哪怕是长衫袖口留长了,都有人提醒。摸爬滚打间,高博文逐渐成长为听客们口中的“吴韵一哥”,评弹也逐渐走出低谷。毕竟,河道纵横间,小桥流水人家,生于兹、养于兹的评弹自有那一方天地。
2017年起,高博文担任上海评弹团团长。他说,评弹的传统与内涵不能丢,只有守正,才能创新。他喜欢到传统书场为老听客说传统评弹,将这视为“酣畅淋漓的享受”。数百年来,评弹就在水乡的茶楼书场间唱响。镇上听客多在书场里包个位置,台上说说唱唱,台下聊聊讲讲,那是他们的适意生活。有的演员在一地一演就要一个月,直到把一本书说完。如今,在江南地区,每天还有几百家书场在运营。
高博文同样认为,一定要打开思路,敢闯敢试。“时代发展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只能移步不换形,跟紧时代的步伐。评弹要走近今天的年轻人,一定要有所变化。”2024年起,高博文带领上海评弹团涉足线上直播,与高校科研团队合作推出AI叙事音乐会。
改编自茅盾文学奖获奖小说《繁花》的长篇评弹《高博文说繁花》,是一次颇受欢迎的创新尝试。表演打破以往两个演员一坐到底的形式,5个演员在舞台上有说、有唱也有演,既是说书人,也是剧中人。2016年,《高博文说繁花》一经上演便大受欢迎,2019年在香港演出时,台下的年轻观众约占一半以上。
走进高博文办公室,都会以为自己到了出版社,储物间里堆满了书,沙发上摆满了书。他说,评弹离不开书。自小,自己身边就大师云集,仅《珍珠塔》一部书,饶一尘、陈希安、赵开生、薛惠君等名家都曾亲授技艺,毫无门户之见。如今,自己也一门心思好好干,把评弹的班“太太平平、兴兴旺旺”交到下一代手里。
《 人民日报 》( 2025年02月27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