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斌
这是神经内科的病房。因为父亲突发血栓，住院已经是第四天了。病情得到了控制，父亲也就从急症病房转到了这间康复病房。按照医生的嘱咐，仍然不能多走路，其他方面没有大碍。
二床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太古镇太古村的，和我岳父家是邻庄，那里盛产银瓜。
进入这间病房后，耳边时常响起嘤嘤哼哼的歌声。四顾寻找，原来就在我们旁边的二床。
二床的奶奶始终面带笑容，除了吃饭和睡着之后，她一直哼哼着一首莫名的歌谣，听不出是什么。问陪护的爷爷，他也不知道。
爷爷身体很棒，肌肉结实，看上去也就60岁，其实已经75岁了。他说，他们来医院，所有的孩子都不知道，不麻烦孩子们。这之前，他天天拉着老伴在外边玩，这天一早，发现老伴的手不听使唤了，说话也不清楚，他稍作思忖，觉得可能是血栓了，跟老伴说，走，我拉你去个地方玩吧。老伴笑着点点头，他就直接开上三轮车，来到了这家医院。挂号分诊、检查、交费、住院，所有的手续都是他一个人跑的。
住到第五天，他突然想孩子了，就直接拉上老伴，跑出医院，来到城区的一个小区。那是儿子的家，在六楼顶楼，他扶着老伴一步步地往上挪，爬上了六楼。儿子见了大吃一惊，说你们中午在这吃饭吧。他说不，我们还有事。说完拉上奶奶又直接回了医院，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他把这事讲了一遍又一遍，周边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二床奶奶的手上戴了一个金戒指，镶着绿油油的宝石，大家都围拢来看这个稀罕物。奶奶更高兴了，笑得合不拢嘴，问她什么，她也说不出，还是嘴里哼哼着如同唱歌。唱累了，奶奶倒在床头就休息。爷爷和她通腿儿，手里却一直抚弄着奶奶的手，如同抚着一件宝贝。
午饭后，二床奶奶还在有节奏地哼着。听到别人说起银瓜的事情，爷爷一骨碌爬起来，开始讲：银瓜，我们太古村可是最出名的，我栽种银瓜二十多年了，从来不用化学肥料，只用农家肥，还有豆饼和麻糁。什么时候松土，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都很有讲究。我种的瓜，单独一个味儿。你们要瓜的时候提前打电话，我就不浇水了，保持银瓜的甜度……讲起种瓜，他是滔滔不绝。我眼前却浮现出他拉着奶奶游山玩水的样子。
晚饭后没事了，大家又聚在一起聊起来。这时候，我没有听到二床爷爷激昂有力的声音，才看到他在床的一头睡着了，还有微微的鼾声响起，伺候老伴好几天了，吃不好、睡不好，他真的累了。而二床的奶奶，面露微笑，嘴里还是哼哼着，如同天籁一般的歌唱。
（本文作者为山东作协会员、青州作协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