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1370篇原创文章，作者：Kagohl 3。
作者简介：Kagohl 3，新疆人，署名源自1917年空袭伦敦的德军轰炸机部队，热衷科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武器，希望能给看官们带点不一样的历史。
全文共10973字，配图37幅，阅读需要20分钟，2025年2月24日首发。
本文收录于作者“Kagohl 3”专辑，欢迎持续关注。
1918年3月28日夺取阿拉斯的“火星”行动失败后，德国陆军统帅部马上督促位于佛兰德斯地区的第6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重启乔治行动，由于两个集团军的部分突击部队都被调去米迦勒行动中，实力有所削弱，所以他们修改了计划，缩小了攻击范围，重命名为“乔其纱”行动（Unternehmen Georgette）。
德军的攻击核心位于佛兰德斯地区的伊普尔突出部南线（佛兰德斯地区有“泛水之地”的古称，水路交通非常不错，而位于此地的伊普尔突出部本身平平无奇，但却是连接着敦克尔克、加来、布洛涅三个对英军非常重要的港口的门户，所以德军本次行动主要是打击英军的交通生命线）。德国陆军统帅部计划在位于贝蒂讷（Béthune）和伊普尔之间的“黑格防线”的北半部，也就是拉巴塞（La Bassée）运河以北、伊普尔以南一片约25英里的地带实施攻击，在北面夺取占领从凯梅尔山（Mount Kemmel）到蒙迪凯山（Mount des Cats）的一系列山脊，使炮兵能够俯瞰伊普尔；而在西面需要针对法国北部小镇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ères）攻击，继而直扑位于该镇15英里之外的重要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德军预期本次作战可以达到迫使英军放弃伊普尔，并从北面切断英军补给线的目的（阿兹布鲁克如果完蛋，英军与敦刻尔克的联系就算是报废了）。德军计划由第6集团军担任主攻，北面的第4集团军辅助。作战定于4月8日开始。
图1: 与索姆河战役旧址这种有余力施展的广阔地带不同，英国远征军在佛兰德斯的部队、营地和交通路线都被限制在了狭隘的“咽喉”地带之中，这里即使面对最小的压力都很敏感，很容易一下全被勒死。除了海岸铁路线，唯一从圣波勒（St Pol）经过里尔到阿兹布鲁克的横向铁路，只距离前线战壕15英里
1918年3月30日开始，德国第4、6集团军突击部队和炮兵部队开始利用公路和铁路向佛兰德斯地区全面转移来为“乔其纱”行动做好准备，而英国第1集团军只有14个不满员的步兵师，其中还包括1918年3月攻势中被打残后编入该集团军休整的部队，至于负责把守拉巴塞运河位于拉旺蒂以东部分的葡萄牙第1、2步兵师（他们的阵地准确地点是新沙佩勒两边一条6英里长的防线）更是充斥着对国内革命的同情，再加上1917年末的严寒和严重的官兵待遇不平等，这些葡萄牙人的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底，抗命事件不断增加。
早在1918年3月31日到4月1日，英国航空部队就警告称德军部队正在向佛兰德斯地区，尤其是拉巴塞-阿尔芒蒂耶尔进行兵力调动（战线宽度为16公里，这里地形平坦，有利于德军的快速突破，故被选为主攻目标），然而英国远征军的无能高层们却认为这不过是德军为了重新打下阿拉斯所做的牵制性攻击，而且他们觉得德军真正的目标是维米岭，然而英国国家航空史的记载却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无能高层们的臆想：“到4月9日为止，并无空中观测报告与航拍照片支持英军总部所谓德军将集中攻击维米岭的观点。相反，空中情报显示德军正以反方向离开阿拉斯，他们正被运往北边增援。无疑，敌军正从拉巴塞运河往北进行集结”。可以说，英军部队的人力短缺外加高层的无能已经为后来的局势埋下了恶果。
“乔其纱”行动的炮兵策划依然是乔治.布吕赫穆勒上校。由于攻击目标位于利斯河（Lys）流域的狭隘地带，德国第4、6集团军能够进行密集的毒弹射击来杀伤英国-葡萄牙联军。在1918年4月7日-8日，第4、6集团军炮兵在布吕赫穆勒上校的筹划下对准攻击区域侧翼，也就是阿尔芒蒂耶尔（英国第2集团军驻地）和拉巴塞运河以南（英国第1、2集团军结合部）进行了可怕的毒气攻击，目的与1918年3月9日-19日一样：瘫痪英军炮兵阵地、封锁英军交通要道、压制英军侧翼火力点。本次行动发射弹丸中占比最大的依然是“黄十字”炮弹，而阿尔芒蒂耶尔在此期间遭到了4万颗该型炮弹的轰炸，可以说是倒霉透顶。毒气炮击造成的死伤没有记载，但根据英国第1集团军麾下的葡萄牙营拒绝进入战壕来看，只怕英葡联军又付出了人数破千的代价。
图2:1918年4月10日，英国第55师的芥子气受害者们在法国北部城市贝蒂讷的大型救护站排队等待治疗，他们于4月7日-9日在利斯河一带遭到了大量黄十字炮弹的攻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以算作是某种地狱笑话。1918年4月1日-2日，德国陆军统帅部举行了关于“乔其纱”行动的修改会议，认为4月9日之前无法做好行动准备（计划中需要增派给参战集团军的35个步兵师只有11个能按计划到位），再加上考虑到第4、6集团军的弹药补给不足，于是把进攻日期推迟到了4月9日，但攻击重点依然是葡萄牙军队所在的拉巴塞运河一带。结果在4月5日-6日，英国第1集团军总司令亨利.霍恩将军得知麾下葡萄牙部队的忧虑状况后决定把葡萄牙第1步兵师撤出一线休整，葡萄牙第2步兵师则坚持到4月9日再由英国友军换下来，而这意味着该师要孤身一人防守着足足十几公里长的堑壕。面对这种情况，英国第51步兵师和第1集团军“Q”参谋组曾建议加强二线防御阵地和搭建紧急物资囤运点以防不测，但全部遭到拒绝。一个无意识的巧合，一个有欠考虑的决议，让“黄十字”炮弹的第一刀捅在了英葡联军防线最虚弱的时刻。
图3:英国侦察机的报告也表明霍恩将军的做法有误：“空中看出，接替葡军的行动开始过迟。4月7日整个上午，空中观测员报告，葡军正面方向的主要道路充满行动中的车辆。而地面观测员则报告，德军携带武器弹药进入德军的补给线。从空中与地面的报告，予人印象是德军战术性集结即将完成。”
1918年4月9日凌晨4:15，德国第4、6集团军出动2250门火炮对准阿尔芒蒂耶尔至拉巴塞运河之间的16公里宽度战线正式发起四阶段炮击，与1918年3月21日一样，“黄十字”炮弹在第一阶段对准该处防线3个师的炮兵阵地进行了攻击从而瘫痪他们的功能，而在清晨7:00之后，英葡军队的战壕和强化据点也遭到了大量毒气弹的攻击。葡萄牙步兵师的侧翼区域本在4月7日-8日就被芥子气严重的污染，而当前的炮击规模也超出了他们的精神极限，士气瞬间一溃千里，很多人放弃了阵地扭头逃跑，而另一些人也因为芥子气中毒失去了行动能力。早晨8:45，德国第6集团军的4个师向葡萄牙第2师发动攻击，却发现大多堑壕已经被葡萄牙人放弃了。黑格写下了葡萄牙人面对德军毒气炮击和突击队冲锋时的窘态：“有的士兵甚至脱掉靴子，好让自己跑得更快些”，“还有士兵偷了自行车部队的车子，这些部队是被派去防守拉库蒂尔及其附近地区的”。
图4:德军炮兵操作21厘米榴弹炮攻击位于内斯勒（Nesle）的英军阵地
图5:7.7厘米口径的Lange Feldkanone Granade Gelbkreuz（野战炮的黄十字长尺寸炮弹）只能装填580毫升液态芥子气，但野战炮的数量射速双重优势使得这种炮弹能在短时间内覆盖足够的面积，因此在4月9日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天傍晚，葡萄牙第1、2师防线已经被德国第6集团军彻底摧毁，6000名官兵沦为俘虏，13000人四散逃跑到后方，100门火炮成为德军的战利品。到了下午15:00，德国第6集团军已经抵达利斯河（Lys river）边的埃斯泰尔（Estaires），部分前锋已经前进了9公里，抵达旧沙佩勒（Vieille-Chapelle）。北线除了葡萄牙部队被打垮了外，英军第40师也在德军的猛烈进攻下崩溃，向北全面撤退。同时，德军南面却遇到了挫折，英军第55师顽强得守住了阵地，让德军没办法在贝蒂讷北面扩大战果。第6集团军麾下四个军全面突破了7-8公里，形成了以法国北部城市巴约勒为首的突出部，但不幸的是，德军没有取得夺取利斯河渡口后继续前进的目标。不过，德军的突破也让英国人开始失去1917年帕斯尚尔战役和梅西讷战役的战果。
图6:被安置在福尔米耶战俘营（Fourmies prison camp）的葡萄牙俘虏在接受德军情报官的审讯
图7:4月9日当天在贝蒂讷准备乘车撤离的英军第50、51师伤员
4月10日，乔其纱行动第二阶段开始，德军的目标是夺取法国诺尔省城镇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ères），打开通往重要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的大门，同时瓦解英军在伊普尔南线的抵抗。当天凌晨3:00，德国第4集团军开始了长达2.5小时的猛烈炮击，直到5:30出动4个突击师从阿尔芒蒂耶尔北面攻击英国第2集团军驻守的梅森岭（Messines Ridge）。防守此地的英国第19师在没有预备队支援的情况下未能挡住德军的猛烈进攻，其6公里宽度正面阵地被一举突破了3公里纵深。梅森岭的失守宣告英军失去了这个掩护阿尔芒蒂耶尔的重要防御点，现在这座小镇已经暴露在第4集团军面前。
为了拿下阿尔芒蒂耶尔，德国第4集团军没有派遣突击部队强攻，而是集中7.7厘米野战炮、10.5厘米轻型榴弹炮、15厘米重型榴弹炮和21厘米重型榴弹炮沿着该镇北面和两侧发射黄十字炮弹，利用高密度的芥子气污染小镇中英军驻守的房屋和其他工事。德军黄十字炮弹的污染非常可怕，小镇街道和英军堑壕中的芥子气甚至液化成了小溪到处流淌，令人不知该往何处落脚。更加恐怖的是，第4集团军炮兵在此战中投入了一种新式的21厘米黄十字炮弹：21cm Gr.96n/A Gelbkreuz（1896新型21厘米黄十字炮弹）。这种总重116.5千克的毒气炮弹可以容纳8升毒剂，其中80%为芥子气，15%为氯苯，而最后5%是两种混合起来的化学液体：二氯甲基醚和三聚甲醛。其中二氯甲基醚是一种具有强烈刺激气味的无色液态制剂，在空气浓度达到470毫克/立方米时只需要1-2分钟即可导致受害者出现致死性肺部损伤，而三聚甲醛也是一种无色刺激性液体，可溶于水。德军混入这两种毒剂是因为它们对眼球和呼吸道具备强烈的刺激效果，能导致鼻塞、咳嗽、呼吸不畅、喉管疼痛、流泪、眼球刺痛等症状，这样一来遭到攻击的协约国士兵就不得不立刻佩戴防毒面具。这种炮弹还可以融入二溴甲基醚，这种毒剂与二氯甲基醚一样具备强烈刺激效果，而且也能导致受害者出现行动能力障碍，比如不由自主的摇晃和迷失方向感。
图8:混合了刺激性毒剂的21厘米黄十字炮弹
图9:在阿尔芒蒂耶尔被英军遗弃的炮兵阵地
图10:英军将被毒死的战友从民房中搬出
4月11日，面对德军南北包夹之势，再加上实在无法忍受芥子气的侵蚀，英国第34师从被黄十字炮弹“诅咒”的阿尔芒蒂耶尔全面撤出，不战而退到利斯河后方。该师有3000人被德军俘虏，40门火炮被缴获。德军在11日当天就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阿尔芒蒂耶尔，英军此战合计损失7000人，其中黄十字炮弹“功不可没”。
图11、12、13:阿尔芒蒂耶尔之战中被德军俘虏的葡萄牙官兵
图14、15:德军在阿尔芒蒂耶尔挂上的芥子气警示牌，指明该房屋已经是被芥子气污染的“危楼”
阿尔芒蒂耶尔失守的背后，是英国第2集团军各个作战部队兵力持续失血的残酷现实。德军已经全线逼近伊普尔南线，同时向西前出的第6集团军的前锋，已经杀到了距离乔其纱行动主攻目标阿兹布鲁克只有19公里的地方。11日，德军前锋以抵达尼佩森林边缘（Nieppe forest），英军第1、2集团军的联系即将被割裂，绝望之下，英军总指挥黑格发布了著名的“无路可退”命令（“Back to the wall”order）。命令中，黑格指出，“法国人已经赶来了”，并且战争的胜利“将取决于哪边坚持得更久”。同时，他用最严酷的语言命令道：“除了奋战到底，已经没有别的出路。每个位置都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每个部队都不许再撤退。我们坚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而且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所以我们一定要奋战到底。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祖国的安危和人类的自由，都仰仗于诸位的坚持。”
图16、17、18:被德军拿下的阿尔芒蒂耶尔
图19:在阿尔芒蒂耶尔广场休息的德军
图20、21:德军加紧修复当地的桥梁和铁路
4月17日，德国第4集团军开始向凯梅尔山（Mont Kemmel）进攻，但英军依靠工兵事先建设好的坚固工事拼死抵抗，打退了德军进攻，而德国第6集团军当面英军防御在4月18日还有了明显增强。第4集团军麾下的克雷维尔集群（Gruppe Kraewel）成功夺取纪梵希和费斯图伯特两个村庄，但最终还是被迫撤退。德国第18预备军组成的胜利者集群（Gruppe Sieger）也不得不在维切特（Wytschaete）抵御英军的反击。面对英军过硬的抵抗，德军被迫在19日转入防御，暂时放弃进攻。不过英军在残酷的战斗中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一些步兵师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还能动弹。在黑格的竭力劝说下，法军派遣第36军和另外3个师（共计5个师，包括第28、34师，主要来自法国第2、20集团军）支援凯梅尔山，第28师取代了大部分英国守军。
图22、23:1918年4月17日在路边休息的凯梅尔山参战英军，他们的神情写满了疲惫
面对凯梅尔山这个硬骨头，德国第4集团军司令弗雷德里希.西斯特.冯.阿尔明将军决定效仿阿尔芒蒂耶尔的胜利，利用毒气炮弹撕裂敌人的防御。毒气弹进攻的准备工作分三个阶段进行，在4月20日开始的第一阶段，德国炮兵在伊普尔方向的英军侧翼发射黄十字炮弹设置“围栏”，然后对凯梅尔山守军的后方发射黄十字进行封锁，利用芥子气污染切断守军与主力部队的联系，迫使敌军无法将弹药、食物和援兵送往凯梅尔山。
第二阶段，在进攻之前，德国炮兵在北坡瞄准了凯梅尔山的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大量发射黄十字和绿十字炮弹，导致法军大量火炮和机枪都被毒气封锁，无法正常使用。得知守军状况危险的英法军队试图向凯梅尔山增派足够的援军，但这些部队发现主要道路和侧翼地区全部遭到芥子气的“洗礼”，人员和军马根本没法正常通过。最终，主力部队无奈的放弃了派遣援兵的尝试。
图24:1918年4月22日在凯梅尔山观察德军动向的英军炮兵
图25:向凯梅尔山附近移动的德军15厘米重型榴弹炮
毒气袭击的第三阶段发生于1918年4月25日。当天凌晨2:30，德国第4集团军出动250门火炮从南部、东部和西北部向凯梅尔山及其周围的法军工事猛烈炮击，每分钟就有超过100颗弹丸呼啸着飞向目标。大量黄十字炮弹对准法军的掩蔽所、机枪阵地、炮兵阵地等目标实施了凶狠的化学攻击，一些守军甚至因芥子气而无法进入堑壕抵抗。德军战地摄像组长泽尔特中尉看到数百门大炮发出的毒气弹开始在凯梅尔山的敌军炮兵阵地及后方地区落下，“像恐怖的烟花一样”炸裂开来，黑暗中的山脊赫然显现，好像是泛光灯打在了上面。炮击信号火箭弹冲上天空，“有如火山爆发”。
图26:德军炮击留下的残垣断壁
凌晨4:30，德军炮击暂时停止，半小时后炮击恢复，主要向前沿堑壕发射高爆弹、榴霰弹和破片弹。法军阵地承受了将近1小时的连续炮击，据一位老兵回忆，这“比在凡尔登经历过的还要惨烈”。到早晨6:00时，几乎全部的法军炮兵部队都在炸药和芥子气的攻击下失去了战斗能力，而步兵和机枪手们也有相当一部分出现了不同的中毒症状。此时饱受毒气折磨的凯梅尔山法军只有6个团，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德国第4集团军的3.5个步兵师。即使放眼全局，英法三个师的规模也不是德军五个师的对手。
本次战斗中，德军15厘米榴弹炮使用了被法军称作“双黄十字”的高爆型芥子气炮弹。这种炮弹的下半部分灌装了2.72千克毒剂（80%芥子气+20%氯苯，相当于2.2升），上半部分装填了1.2千克TNT炸药，这种设计使得炮弹爆炸后可以轻松将液态芥子气转化为高浓度的精密气溶胶，而芥子气的气溶胶可以深入受害者的肺泡底部造成严重的烧伤，这种损伤痛苦而不可逆转，死亡率可从2%飙升到10%。这种可怕的炮弹在飞行中的噪音与常规炮弹并无二致，大量的炸药也使得它在爆炸时的视角效果和音效与普通高爆弹相比没啥区别。这些特点让毒剂能更加出其不意地对英军士兵造成杀伤。
图27:双黄十字炮弹
德军15厘米重型榴弹炮使用的另一种黄十字炮弹虽然不如上面的“姊妹”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装药量，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种毒气炮弹依靠Gr.15n/A型高爆榴弹改装而来，可使用Gr.Z.92或Gr.Z.17两种装有20克TNT的瞬发引信，而位于中央的空心管装有145克TNT，能让毒剂在炮弹爆炸后更均匀的散发出去并聚合成气溶胶。这种炮弹可以灌装3.9升毒剂，其中除了芥子气，还包括所谓的二氯乙基胂（Ethylarsonous dichloride）。这种无色易挥发的液态毒剂对眼球和呼吸道有强烈的刺激效果，并会导致起泡、糜烂等症状，类似于路易斯气。
图28:混入了二氯乙基胂的15厘米黄十字炮弹
清晨7:00，德国第4集团军正式发动总攻，其先头部队是擅长山地作战的阿尔卑斯军（Alpine Corps，名为军，实则只是一个师）。他们起初被己方的大炮火力挡住了去路，于是发射几道白色的闪光信号弹指示火力前移，德军炮兵见状转而发射高爆弹和毒气弹混成的双重徐进弹幕攻击法军。他们在轻机枪、迫击炮和火焰喷射器的掩护下沿着7公里宽的蒙特贝格、凯梅尔贝格和莱滕贝格山脊发起了冲锋（Monteberg, Kemmelberg, and Lettenberg）。德军还派遣了近100架飞机前来支援，大约700颗炸弹全部砸到了法军头上。
图29、30:向凯梅尔山实施攻击的德军重型榴弹炮
图30、31:向凯梅尔山全线进攻的德军突击部队
清晨7:10，阿尔卑斯军成功杀到山顶并在7:40控制住了局面，抓捕了800名俘虏。位于凯梅尔贝格的法军第三线阵地在7:30就失去了联络，第四线阵地也遭到了猛烈攻击。位于Cabaret-Bellevue的法军二线阵地在一个多小时后也遭到了袭击，而四线阵地一片沉默。德军在凯梅尔贝格利用被法军放弃的掩蔽所和雕像残骸掩护自己不被敌军炮兵套住，然后快速冲锋操作火焰喷射器和手榴弹血洗幸存的法军工事，在芥子气中幸存的法军炮兵试图抵抗，但寡不敌众的他们还是被迫放弃了蒙特贝格与凯梅尔贝格。德皇威廉二世在指挥部看到了凯梅尔贝格的战斗，他激动的喊道：“Die Schlacht ist entschieden，Wir haben den Berg”（战斗胜利了，我们拥有了一座山）
图32:被德军炮火杀死的法军士兵
清晨7:50，德军第56步兵师成功突入凯梅尔村，抓捕了1600名俘虏。无力再战的法军步兵从凯梅尔山的另一侧向山下撤离，逃往西北方，前来支援的英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毒气！”此战使德军来到了英军右翼阵地背后，两军相距只有2000码。把守右翼阵地的是英国皇家苏格兰兵团（Royal Scots）。意识到无法再阻挡德军的英国人设法炸毁了25门火炮，以免他们落入德军之手。此时德军大部队已经控制了高地，他们在东部、南部、北部均已接近山顶30米之内。
早晨9:07，德国第4集团军向鲁登道夫上将通话称一切顺利，并打算扩大攻势。鲁登道夫则对下属的此番热情不以为然，并强调了“敌人发动反攻的可能性，及后备部队紧紧跟上的必要性” 。9:30，第4集团军成功占领了凯梅尔山顶峰，仅发现2名幸存的法军。早上10:00，战斗宣告结束，德军开始清扫战场和救助伤员，而此时距离总共发起仅过去三个小时。就这样，德军依靠暴风突击队+炮兵+攻击机的有效协同快速解决了1915年数次尝试都没能搞定的凯梅尔山，一举向前推进了2.5公里。泽尔特中尉带领的摄像组兴奋的爬上山顶，他们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壮丽的全景图：炮弹爆炸，硝烟弥漫，激起尘土有如涌泉。向右望去，可以看见伊普尔的塔楼与一连串的村落；向左望去，远在视野之外，正是加来、敦刻尔克以及英吉利海峡。
图34:德军在凯梅尔山建立的通讯站
图35:两名德军士兵路过山上的一个道路检查站
1918年4月20日至25日，德军炮兵在凯梅尔-伊普尔一带发射了900万颗毒气炮弹，释放了2000吨毒剂，造成8470人死伤。而在凯梅尔山的战斗中有几个炮兵连装备和6500名官兵被德军俘虏，德军自身的损失很小。德国人对凯梅尔山的持续占领威胁到伊普尔突出部，因此黑格被迫在4月28日将其防线进一步缩小4公里，几乎接近伊普尔本身。德军在4月26日-29日试图夺取其他高地，但由于英法军队的顽强抵抗和自己发射的芥子气弹幕的阻拦，未能获得成功。
图36:被芥子气毒害的法军
图37:将芥子气中毒士兵拉走的法军救护车
遗憾的是，作为战术武器的黄十字炮弹再强大也无法弥补战略上的错误。早在4月12日德军就差8公里便能杀到阿兹布鲁克的时候，鲁登道夫令人费解的下令把重心转移到凯梅尔山一带，结果法军当天就出动一个骑兵军赶到英国第1、2集团军之间，堵住了防线，而英国第4禁卫旅和澳大利亚第1师也来到该地东面建立了防御。德国第6集团军在4月14日就开始力不从心，第4集团军虽然在15日攻占了凯梅尔山一带的巴约勒，但距离西面的阿兹布鲁克是越来越远了。可以说，此时的德军已经在错误的指挥下偏离了战前的既定目标：夺取阿兹布鲁克，撕烂英军在佛兰德斯的交通生命线。4月17日，德国第4、6集团军在伊普尔南北两线同时发起攻击，试图将比利时和英国军队彻底打出伊普尔突出部，结果他们最终撞的鼻青脸肿。
德军在4月17-19日围绕凯梅尔山和贝蒂讷进行的拉锯战也纯属没啥意义，基本在德军推进2-3公里后，敌军投入预备队，将德军顶了回来。虽然这座山在4月25日被成功闪击，然而真正重要的阿兹布鲁克已经被加固成大堡垒了。4月19日当天，德国陆军统帅部行动计划处针对乔其纱行动发布了一份评估报告：“鉴于在佛兰德斯地区英军坚固的防御，以及大量法军外加可能有部分美军的支援，在这一地区取得大胜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不存在了”。
1918年5月1日，意识到各级部队减员严重且没有取得战略目标的鲁登道夫下令终止乔其纱行动。虽然德军在23天的战斗中屠杀了11.2万英法军队并夺取了近1000平方公里土地，但他们没有真正占领任何一个能让佛兰德斯地区交通线瘫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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