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荣里


《万宁日月湾》 朱春林绘

从北方的冬天抵达海南岛,热感使棉衣成了累赘。要脱下来,脱到与绿色植物平等对话的程度。万宁的热,只在白天,夜晚却是北方秋天般的凉。海风的缘故吧,风声一点点,怕惊扰了这冷意给人的舒展。可以无拘无束地享受着这刚好的冷和静。万宁排溪村,是个养殖东星斑集中地,夜晚鱼池水循环的声音,让寂静更寂静起来。早晨起床,开门即望一田碧绿,绿色的木瓜挂在树上,左侧的槟榔树映衬右侧椰子的硕大。雅清说,出去转转吧!想起她昨晚在晚霞中拍照,红晕映俏了椰林,也俊美了她的脸。三角梅的火红,传递着春的消息。

路过猪圈,几只悠闲的万宁老母猪领着一群猪崽。雅清说了一个民间智者劝说保姆养老猪的故事。万宁猪和北方猪相比,冬天是它们最悠闲的季节。假如这些猪们生活在凛冽的寒风里,它们踱步的样子不会这样优雅吧。不止万宁的猪是这样,那鸡,那羊,那狗,全然有了春天的气息,它们旁若无人地活在绿色掩映中。又见到一只白狗,眼神迥异于昨日的那两条黄狗,这只白狗,还懂得与你点头示意,看来像一只很有见识的狗。

路过养鱼棚,见到一位湖南来的养鱼小伙,他们在这里养鱼已有若干年。排溪村的养鱼业,已经成了规模。大海里的水抽出来,最容易养活东星斑,有棚子遮盖,这些鱼儿们就会变成红色。不像在大海里,鱼儿是大海一样的黑青颜色。与雅清一起行走在海岸上,清晨的风已经失去了昨日的火热,像一个生疏的老师初到一个学校,冷凝谨慎着面孔。早晨的冷,如摊铺得均匀的大饼,穿着白衬衫,和海边黄沙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种藤条,沿着海边沙路蔓延,层层叠叠的柽柳,争先恐后地围绕着你。步过一个沙丘,海浪一浪一浪地冲进眼帘。大海是雄性的,不断冲击着女性的沙滩。沙滩如女人抚慰的手,绵软而轻柔。远远看到一个老者在大海边垂钓,全然不顾大海的波浪。大浪一次次舔吻着沙滩,风好像也变大了。走近去,看老人钓出的一条鱼,仿佛乌龟般庞大。问老人每天都来钓鱼吗?答曰,天天来钓,钓不着是不回家的。我们想买下那几条鱼儿,老人微笑着不卖。收获者总喜欢保留自己的猎物。再问老人,年逾古稀,在附近小学退休,钓鱼成了他的日常。每天,他沿着海边的沙滩走来,又沿着每天的沙滩回去,钓鱼比跑步锻炼要好。老人看上去如刚过花甲似的年轻。海浪呼啸着奔向沙滩,到近处,柔软成一抹朝阳。老人收了钓竿,对我说,这铅坠,刚好150克。大海的巨浪无法吞噬这弱小的铅坠,却会让野生的海鱼频频上钩,带给一个退休乡村教师每日清晨的幸福时光。

与雅清在架空的大桥上行走,种在海边的凤梨,苍老着自己的面孔,憨憨呆呆的样子。那些礁石,是无法描述的浓黑,是火山运动的造化。黑石旁的小船,显示着一种轻盈,海岸边的绿色,飘摇着海南岛的气息。在海宁,沿着沙滩行走是一种景致,在岸边高架桥上行走,更是一种情怀。卖椰子和凤梨的小摊贩,指着岸边的凤梨,推销着他们的果品,绝然是刚摘的新鲜。从桥上看海浪,就是脚底下的繁华,和匍匐在海滩上拍海浪,定然是两种心情。

一群骑行的年轻人,集中在桥栏杆边,喊我为他们拍照。定格蓝天和大海、绿树与公路,若干年后,他们回想起这青春的倩影,该是如何慨叹时光的飞泻。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在一个冬天,抵达南方一个城市工作,第一次品尝到椰肉泛着纯白的清香,青春的萌动在心底升腾起火热。海南岛是冬天里北方人艳羡的区域。如今,我已经两鬓斑白,为那些青春的心按下快门,不免心胸荡漾。这里的天地,是属于青春记忆的时空。

我想走进一家家村人的院落,探寻他们平淡而又有趣味的生活。我想告诉远在家乡的亲人们,万宁的天色正好。那些密密匝匝的椰子盘旋在椰子树上,我真想像孩童一样爬上椰子树,把它们一个个摘下来,像打开神秘的葫芦,喝汁吃肉。雅清说,喝椰子汁有讲究,上午喝,椰子汁是清的;要是下午,椰子汁就变浑浊了。我没有考究过,莫非椰子汁也会有涨潮和落潮?

那种挂在树上的人参果,与猕猴桃一般大小,这种木本树上长出的人参果,断然与北方田野里的草本人参果是不一样的。就像古人的写作与现代作家的写作不同一样。树上的人参果是沉实的。雅清说,这种人参果就是太甜,很好吃。她说:海南岛的什么果实都甜,这里的阳光太好,甜是它们最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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