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晓宇
“不够，还不够，玩家想要的不止这些……”
Zero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从嘴里嘟囔出这句话了。Zero是光树影业的高管，也是公司互动影游项目的制作人。2023年，传统影视行业陷入大变革的前期，光树影业看中了互动影游这条有些蓝海的赛道。
但一夜之间，《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以下简称《完蛋！》）火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身边忽然多了好多个类似的项目，开机两个月前，项目制片人刘会艳和Zero一起去横店看景，大量的不确定性因素向他们扑面而来。
Zero的项目和《完蛋！》完全不同，但他们会时常观察玩家们的风评。小黑盒是Zero常刷的App，但在那段时间他几乎不敢打开它，玩家对于《完蛋！》跟风作品的讨伐，让Zero更加坚定了中断开发并加强玩法的策略，于是Zero、刘会艳和公司老板Billy进行了危机会议，选择了暂停。
剧组里有位编剧叫火火，平时喜欢占卜和预测。项目暂停之后，火火告诉刘会艳，开会的那天晚上他给整件事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的大变动背后，蕴藏的是项目的生机。光树影业重启后的互动影游项目预计于2025年3月开机，目标是年内上线。
2023年10月，《完蛋！》所带来的互动影游热潮一直持续至今。大量影视公司跑步进场，碰了一鼻子灰后又跑步退场。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玩家们见到的也不过是众多《完蛋！》的拙劣模仿者，同质化趋势明显，而精品游戏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就在2025年年初，娱乐资本论·预言家游报走访了十余家互动影游开发商后发现，大浪淘沙之下，像光树影业、黑岩星球一样的影视行业正规军留了下来。通过不断总结经验，这些影视公司优化了互动影游制作流程，缩短了游戏的制作周期，进而推动互动影游产业的精品化。
下一阶段，互动影游的开发商们需要努力帮助这一形式进一步破圈，IP、演员和营销方式都是厂商的武器。同时，开发商们还要避免互动影游的同质化。做到这两点，找到下一个《完蛋！》似乎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十亿市场规模，两个节点，洗牌开始
春节后，互动影游制作人帝皇今立即飞往横店，开启了新项目《谁人天下北伐》的准备工作。自执导《隐形守护者》开始，帝皇今一直坚持在互动影游这个行业里。《谁人天下北伐》已经是他的第三部作品。
帝皇今感觉近一年来，整个行业都变得愈发热闹。更欣慰的是，这一年来，他在和别人洽谈业务的时候，大家多少都知道互动影游这种品类了。这和他刚刚做出《隐形守护者》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山与海工作室也是国内第一批参与互动影游制作的公司。他们的第一款互动影游《黄泉：孤岛惊魂》首月售出了1万套以上。这个销售数字放到现在，具备一定卖相的互动影游都能达成。
山与海工作室负责人杨阳认为，互动影游在2024年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基本盘，销量的上限有可能达到千万量级。以50元左右的售价计算，互动影游全年的市场规模大概在十亿元水平线上。
如果把互动影游放到独立游戏品类中去比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销量能够超过1万份的独立游戏只有5%，但今天大部分互动影游销量都能超过1万套。《美女，请别影响我学习》和《名利游戏》甚至杀入了2024国游销量年榜的前15名。
在杨阳眼里，互动影游市场和今天的电影市场很像。受众仍有旺盛的需求，但需要有好作品出现，才能激发出和《完蛋！》一样的消费潜力。
刘会艳给2024年互动影游市场划定了两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一个是去年的1、2月份，另一个是去年的10月份。第一个节点是《完蛋！》横空出世，让互动影游市场第一次找到了国民级作品。
到了去年10月，互动影游作品的同质化愈发严重。“很多作品不是往影游上去走，而是往恋爱体验，甚至往擦边上去倾斜。最终导致演员颜值不够，尺度又很大，玩家就会觉得缺乏美感，进而产生了反噬。我们也和一些发行公司聊过，他们不接互动影游的发行工作也是出于类似的考量”，刘会艳向小娱说道。
随着市场不断地调整和洗牌，去年年初入局互动影游的影视公司，现在有一半已经离开了这个行业。作为我们2024行业调查的主人公之一，《定制女友》的制作人辉一也是这类创作者中的一员。
谈及离开行业的原因，辉一非常坦诚。《定制女友》发售后，辉一对项目和市场进行了复盘。辉一认为，互动影游热潮很快就消退了，市场对于新鲜事物回归了平常心的状态，沉淀下来的用户体量还不足。这就逼迫厂商，要么把游戏的成本降下来，要么找到大厂投资，获得宣发优势。辉一自觉无法通向任何一条道路，那么不如早做打算。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厂商告诉小娱，去年10月之后Steam平台的人工审核趋严，他们的互动影游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审核问题，拖延了上线的时间。包括近来颇受关注的互动影游《晨昏线》，上线前也因为审核延期。
一位行业知情人士向小娱透露，Steam审核变严格的根源来自美国厂商。RLR Training的《超级情圣3》也是一部互动影游，游戏在后续更新中加入了真人露点镜头，而这恰恰是Steam的审查红线。《超级情圣3》也因此被Steam下架。加之国产互动影游产量井喷，Steam审核流程就变得更加严格，厂商们因此受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响。
拒绝同质化，既靠玩法，又靠演员
如何避免互动影游的同质化？
今天，主流开发商会选择两种不同的方向。一种路径是开发商提升游戏的可玩度，吸引更多核心玩家；另一种路径是开发商邀请更大牌或者更适配的演员，拉高游戏的知名度。
光树影业的选择自然是前者。按照原始计划，光树影业的互动影游是一款冒险题材的游戏。里面有大量玩家需要理解影视剧情进行游戏操作的部分，其中包含了一些恋爱元素。整个游戏有四个副本外加一个2DRPG动作冒险游戏，每个副本的剧情都是独立的。通过剧情构筑和玩法体验，四个副本的内容最终将在RPG里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完蛋！》破圈的三四个月之后，光树影业发现了大量跟风游戏涌现，初始的规划就不得不被放弃。现在，光树影业在新项目中加入了一个半开放世界的俯视角RPG模式。玩家在大场景中战斗打怪，进而解锁真人影片。同时，游戏还会加入模拟经营要素，丰富玩家的体验。
革新玩法的开发商还不在多数，但互动影游在演员选角的层面，还是越来越卷了。
众所周知，《完蛋！》能够在市场中脱颖而出，正是得益于7位女主角的选角。“浩浩妈”的扮演者王星辰和郑梓妍的扮演者钟晨瑶成为玩家们讨论度最高的演员。
到了《完蛋！》前传，开发商小有内容在选角层面就已经瞄准了一些短剧赛道的知名演员。比如高宛秋的扮演者戴琪轩，出演《完蛋！》前传之前就已经在短剧领域小有名气。戴琪轩个人抖音账号发布《完蛋！》前传上线视频，点赞超过1.6万，实实在在地为游戏进行了引流。
这似乎只是个案。刘会艳向小娱透露，影视行业一直有鄙视链的存在。演电影的很少演剧，演剧的也很难屈身来演互动影游。同时前文也提到，擦边和低质的作品泛滥，让互动影游这一形式成为演员鄙视链的底端。
杨阳和很多演员都直接交流过。邀请演员的阶段，一些演员明确表示拒绝擦边，还要把这一条款写在合同里。后来，演员们也意识到山与海工作室是一家正常的制作公司，便放下心来。
还有一些演员，凭借着互动影游的知名度，最终能够重回网剧和短剧赛道。2017年出道的女演员方瑾在《命运游戏》和《拜托！明天和我恋爱吧》等游戏中出演主角，受到了外界的关注。在此之后，方瑾把工作的重心放回到网剧赛道，并拿出了《我们在黑夜中相拥》等爆款作品。
拍摄之余，杨阳会和参与拍摄的演员闲聊，听到了他们对于竖屏短剧拍摄的抱怨。竖屏短剧的拍摄周期短，主演的拍摄强度非常大，每天拍摄16个小时以上都很正常，有的甚至拍到凌晨两三点。
杨阳采取的策略则完全不同。山与海工作室每个项目每天的基本拍摄时长是14-16个小时，通常是几个演员轮流拍摄，演员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可以把充沛的表演状态带到每一场戏中，人物表现变得更加松弛。
山与海工作室的拍摄标准从来都是依照传统影视的标准，成本也就水涨船高。去年拍摄《超级星探》的时候，杨阳发现剧组里的演员大部分已经经受了短剧的洗礼和训练，每个人都具备了吃苦耐劳的基本素养，甚至让杨阳都有些不太忍心。事后回忆起来，杨阳认为这些就是短剧对于互动影游乃至整个影视行业的助力。
寻找下一个完蛋，规范流程，急需破圈
热度的退潮，新形式的冲击，令许多影视人离开了互动影游圈子。大浪淘沙之下，留在互动影游领域的影视正规军开始推进游戏拍摄流程的标准化和正规化。
去年6月，黑岩星球中标互动影游项目《你好！我们还有场恋爱没谈》（以下简称《你好！》）的影视制作部分。在此之后，黑岩星球迅速参与介入了剧本创作，前后耗时两个月的时间与甲方完成14万字剧本。8月，《你好！》在青岛开机，拍摄时间持续一个月。11月中下旬，黑岩星球正式交片，整个影视制作部份过程耗时5个月。
黑岩星球负责人张军表示，他们拍摄完成的近600分钟影视素材在剧本创作期间早已划分好了各种分支剧情。这些影视素材交接给游戏公司，可以提高与游戏开发部门的协作，并缩短游戏成品产出。在这个环节上，《你好！》比其他项目节省了1-2个月的时间。
《你好！我们还有场恋爱没谈》（图源：游戏Steam官方页面）
山与海工作室的拍摄周期更短，进组拍摄到游戏完工只需要6周，加上调整和审核总共耗时2个月。剧本编写阶段，山与海工作室已经开始设计分镜和拍摄方案。因此在进组拍摄之前，游戏相当于有了基本demo。
实现了制作流程正规化后，互动影游开发商还需要做什么？从行业人士的普遍观点来看，他们正在争取让互动影游继续破圈，走向更多的平台和受众。
上个月，迎领文化刚刚推出了一部女性向互动影游《无法抗拒的他们》。和过往服务男性玩家的各种完蛋like不同，《无法抗拒的他们》可攻略角色全部为男性。游戏总共有50余个场景，剧情较为贴合女性受众的口味，和市面上其他互动影游实现了差异化，初期好评率高达96%。
迎领文化徐新宇总经理向小娱透露，为了触达此前没有接触过互动影游的女性玩家，他们把《无法抗拒的他们》登陆平台从steam扩展到iOS、安卓、抖音和TapTap等平台，未来还将登陆芒果TV和腾讯视频。
登陆多平台只是迎领文化寻求互动影游破圈的方式之一。知名IP改编和顶流演员出演也在他们的规划中。徐总直言，他们接触过很多顶流演员，大多并不排斥出演互动影游，前提是有一个过硬的剧本。迎领文化手中拥有一些国内知名IP的改编权，在合适的时间会对外公布。迎领文化相信，这些IP和可预见的演员阵容可以扩展互动影游的受众基数。
互动影游的破圈当然不只依靠作品本身，还需要较为精准的营销方式。在这一点上，黑岩星球有着一套完整的营销方法论。
黑岩星球营销团队曾经研究过《完蛋！》的营销路径。发现《完蛋！》的破圈起因是张大仙直播了这款游戏，进而有许多KOL跟进直播和切片，从而实现了破圈。结合项目的情况，张军认为《你好！》如果采用同样的营销方式，不一定能带来关注度和流量。
最终，《你好！》出品方念念而忘工作室决定用网络电影与传统互动游戏营销相结合的方式，在与游戏KOL合作的同时，与影视解说的视频账号进行合作，产出大量的《你好！》解说和切片视频来进行破圈营销。也正是凭借着游戏直播与影视解说视频相结合的方式，《你好！》获得了高于预期的销量。
立项之初，念念而忘工作室就已经准备好将游戏IP化。连尚集团微短剧事业部首席执行官陈卉告诉小娱，后续念念而忘工作室计划筹备“热恋”、“失恋”两部续作，与“初恋”的《你好！》紧密衔接，希望铸就恋爱三部曲的影游IP，持续深耕影游市场。
帝皇今和刘会艳都在等待着新项目的正式开拍，山与海工作室的手里甚至积累了四五个还没有公布的互动影游项目。互动影游行业的泡沫或许已经在2024年被捅破。那些沉淀下来的影视公司们，有机会带领这一品类走向更精彩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