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解体中心》是一款由日本墓场文库(Hakababunko)开发、集英社游戏(Shueisha Games)发行的解谜冒险作品。玩家扮演一名阴差阳错成为调查员的新人福来蓟,在专门应对神秘事件的解体中心主任廻屋涉的带领下,解决一个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最终揭示惊人的谜底。它从外观到内在都有着明显的日式风格,在超自然神秘学元素这件外衣的装扮下,为玩家们带来一场情节精致的上佳小品。
在经历了近11个小时的全程体验后,我的感想是,《都市传说解体中心》似乎带我重回了上世纪90年代日本OVA动画的黄金时期——它实在是很有经典6集OVA的味道。就像制作组在采访中透露的那样,这是一款很适合对推理、恐怖、神秘学元素有兴趣的轻度玩家的作品。
游戏时长恰到好处
剧情优秀,却严禁剧透
《都市解体传说中心》的剧情设计堪称精密,诸多细节巧妙地环环相扣,这是日式推理作品的一大特点。但也正因如此,它对剧透的抗性简直是负数,一些重要的伏笔和信息玩家如果不慎提前知晓,宛如用电锯来暴力拆解孔明锁,对体验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官方甚至提供了直播素材图,我玩完后深切理解并坚决支持他们的做法
从作品讽刺现实的内核这个角度去看,我不禁有点想苦笑,这部作品的存在本身也许就在顺便对互联网时代难以避免的剧透行为进行谴责或调侃。它的剧情中存在着类似于超自然神秘学题材热衷的“认知干涉”效果,甚至于,要向没玩过的人推荐它,都成了一件矛盾的事——为了确保读者朋友的游戏体验,我必须严格控制措辞,然而通关之后,我已经知道了一些剧情细节,又很容易说漏嘴……
这种“不能言说之物”的感觉可真是让我为难,它与以往诸多剧情类作品的“避免剧透”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或许已经超过了同样极为忌讳剧透的经典名作《时空轮回》(Ever17 -the out of infinity-)。也许,这种蔓延到现实的、有意思的悖论感,也是《都市解体传说中心》通关体验的一环吧——你知道一切,但假如你真的希望他人能了解和认同自己(的推荐),就什么也不能说,说了就会直接破坏了解和认同的基础。这事儿可太“神秘学”了。
三角形和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秘学阴谋论的常客“光明会”
从推进故事的手法来看,《都市解体传说中心》给人最鲜明的印象就是非常像动画番剧。不同于很多剧情系作品普遍使用Galgame式的立绘平面交谈,《都市解体传说中心》使用了大量有着丰富镜头语言的分镜构图,这使得故事的临场感倍增,也让观感非常友好。
不仅如此,游戏每一话剧情的容量基本都稳稳地控制在2小时左右,像是紧凑的单元剧,开头结尾都制作了类似动画片头、片尾的演出,再加上相对复古的像素美术,就更容易让玩家产生一种感觉:这就是20世纪90年代精品OVA的故事,只不过如今以能够互动的游戏载体呈现到我们面前罢了。
《EVA》同款电梯视角
许多分镜都带着额外信息(比如渲染情绪)的深度刻画
故事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或虚或实、不断交错的剧情走向。熟悉我国《走近科学》节目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有些事情虽然看上去非常离谱,但现实生活中就是有很多奇妙的巧合,再加上信息不对称,才造成了很多离奇荒诞的“灵异事件”——所以,在谜底没有破解之前,人们打算信“虚”与“实”哪一边,是个永恒的话题。
在一些日式经典的多线程作品,例如我孙子武丸编剧的“恐怖惊魂夜”系列里,也经常出现类似的虚实交错设计。故事世界支持玩家依据不同调查方向的证据和发展,对同一个现实结果做出现实向或虚幻向的解读。比如,一名角色死亡,可能是用特殊凶器的人类间谍所为,也可能是传说中的妖怪镰鼬所为。至于玩家能够得出哪种结论,就要看游戏中的选择了。
相比之下,《都市解体传说中心》虽然没有分支,但故事的讲法也异曲同工。它能够抓紧玩家的思路,在一段相当“现实”的剧情之后,又意外地带来“幻想”的神奇发展,或者反之。于是在故事推进的过程中,虽然不算高潮迭起,但也是在逻辑认知之内线反复横跳,非常热闹有趣。
你以为你以为的这样就完了吗?
匹配剧情的支撑内容
在剧情之外,《都市传说解体中心》有不少地方颇具匠心,对烘托故事内容起了很大的作用。
首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音乐。游戏中大部分的音乐乍听也许并不算是“动听”,和许多推理类游戏的风格差不多,理性、冷静、悬疑、诡异,似乎很“正常”。但由于游戏是像素风格,所以音乐也使用了偏向老式游戏机的8Bit音源风格,这导致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巧合的效果:调查现场的背景音乐中,出现了非常像照相机拍照的“咔嚓”声,是一连串随着曲子主旋律起伏的回音。
调查部分的气氛渲染很到位
这个声音仿佛调查现场里女主角记录线索的韵脚,又像是故事主旋律讽刺的互联网手机时代的某种乱象。总之一通游戏下来,这个声音让人印象深刻,哪怕是写到这里的时候,它也仍然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哦,见鬼,这是不是什么“模因污染”?
值得一提的是,故事的主题歌非常好听。每话结局,这首歌都会随着精彩的分镜演出播放,也是让游戏展现“番剧风格”的原因之一。由于每一话玩家都会从故事中获得新的信息,日语又存在用“读法”和“写法”错位来表达特殊含义的手法,再加上游戏过程中主题歌的歌词并不显示,结局时才给出,这就导致玩家每次听这首歌的感觉都会有所变化,也难怪制作组会如此执著,每次都放。
如果是20年前,这首歌也许会被收到《电玩新势力》里
第二个有意思的地方,是故事结构、内容展示节奏等方面综合起来的感触——这款游戏很多地方特别容易让人想起《假面骑士W》,我甚至品尝出了几分“代餐”的味道。
当然,有这种巧合感并不奇怪。《假面骑士W》也是一个揉合了超自然元素的侦探推理故事,同样为便于观众欣赏而进行了许多明显的叙事调整。比如说,它的剧集节奏非常规整,每两集叙述一个单元剧案子,每次在结案的偶数集开头都会列出一张人物关系图,便于观众快速跟上前一集的内容。
“本次的《假面骑士W》……”
《都市传说解体中心》每一话都会给出风格极为相似的人物关系图
甚至二者的角色设定上也有些相似的神韵。比如,虽然“坐镇后方的智囊”与“现场调查的忙活人”也算是一些侦探片的常见搭配,但是当那个“说起感兴趣的事情就语速快又停不下来”的家里蹲中心主任,抱起一本书开始摆Pose装酷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想起《假面骑士W》里同样手不离书、遇到感兴趣内容就停不下来的知识阿宅菲利普。
我知道你是中二病了,主任请快停下吧OTZ
我总觉得在哪看过两者更相似的画面,但实在找不到了
甚至从故事■■的地方,我都觉得■■■■■■■■■■■■■■■■■■■■■■■■■■——出于剧透保护,这里实在不能说,但如果你也了解《假面骑士W》,玩到某个节点时一定会唤起内心的回忆。
让我们来谈谈问题
《都市传说解体中心》固然有其优秀之处,但作为一款推理游戏,很多地方还是存在着小问题。这里尽量给大家罗列一些,希望能起到“预防针”的效果,对想要更好体验游戏内容的玩家有所帮助。
首先是社会和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体验错位。游戏剧情大体基于日本现代社会背景,有很强的现实感,这就导致一些社会认知常识信息可能影响玩家理解关键剧情。更“糟糕”的是,由于游戏设计精密,难以插入足够的说明介绍内容,而它的目标用户又是轻度玩家,他们不一定、也没有必要很了解日本国情,于是容易造成剧情理解偏差。
在不剧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名侦探柯南》来举例子。日本推理故事里,警方的存在感当然不低,但剧中人物每次提起警方,往往会开始“谜语人”,说话遮遮掩掩。对于不了解日本社会情况的玩家来说,这很容易造成逻辑理解链条崩坏,从而出戏或反感;但反过来,对于看过《逮捕令》《机动警察》等等ACG作品,比较了解日本警方特有的那套封建家族制管理逻辑的玩家,则可能“秒懂”,甚至直接提前洞悉话语背后的意思。
互联网发展差距,70万粉丝的网红在日本当然很厉害,但在我国可能只算个腰部……
总之,对于国内玩家来说,这款游戏现实感很强,却也有不少可能与我们的常识产生错位的部分,需要玩家自己尽量有意识地以游戏内世界的认知感觉去欣赏。
其次是口味轻重的舒适区间。《都市传说解体中心》的确更多考虑轻度爱好者的接受能力,所以在推理和神秘学元素上都比较“浅尝辄止”。那么换个角度看,一部分热衷解谜、推理游戏的玩家,可能会在故事半截就能洞悉全貌,却又不得不在慢节奏的调查中消磨时间,产生烦躁情绪。同理,很多被神秘学话题吸引来的玩家,可能也会觉得“力度不够”“就这”。
不能剧透不能剧透不能剧透
如果再用《假面骑士W》来打比方,它虽然是侦探故事,但终归是轻量级,不能和“福尔摩斯”“东方快车谋杀案”等经典作品去比推理效果。所以对于重度爱好者来说,想愉快体验这款游戏,需要适当的调整自己的阈值,对内容深度不要抱有过高的预期。
第三是功能完整性。《都市传说解体中心》的剧情虽然很好,但作为一款游戏,它的很多服务功能还有所欠缺。比如,它是单线直通的纯剧情互动游戏,游戏过程却完全是自动存档,不能手动备份,且不支持第二个存档位。当然,游戏也提供了章节快速跳转功能,便于玩家立刻从某章开始,但是猜猜它藏在哪?我是通关之后才找到的。
高情商表达:“极简风格的主菜单”
另一个典型例子是,游戏非常重要的亮点,或者说它更大的“恐怖”之处,在于玩家在通关知晓了某个重要真相以后,再去重新复盘整个故事,会获得一种类似于“二周目”、完全不同的效果,甚至可能比直接玩游戏的时候还带感,后劲儿十足。
然而,游戏没有提供任何支持玩家方便复盘的功能,除非再老老实实玩一遍——但游戏那些适合轻度玩家的、有些繁琐的调查过程,又成了巨大的绊脚石。从个人经历来说,哪怕是因为要写稿子而回顾故事,我也没有耐心再重玩一次,只能全凭记忆去描述一些关键细节。
按业界套路,《都市传说解体中心》也许应该做一个通关后解锁、能快速回放每话开头结尾剧情段落的功能。毕竟,明明是很怕剧透、属于“互联网环境不友好”的游戏,但目前玩家如果想回味剧情,似乎又只能上网去看录像,这太矛盾了——所以在这里提个醒,对深入挖掘、考据剧情有兴趣的玩家,请记得玩的时候同步打开OBS录像。
有些事情通关后一想,还真的脑后发凉……前提是我还记得它
结语
虽然并不完美,但《都市传说解体中心》仍是一款近年罕有、定位独特的作品,以日式的细节设计搭配恰到好处的游戏长度,呈现出精致小品的气质,尤其适合推荐给对轻度推理玩法感兴趣的玩家。
我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墓场文库后续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作品了——如果能保持《都市传说解体中心》的水准,再不断提升,未来我们很可能会玩到更多风格独特的推理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