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节庆文化中,烟花爆竹始终是营造节日氛围的重要符号。然而,近年来一个现象引人深思:越是经济相对落后的小县城,越热衷于在元宵节斥资举办大型烟花秀。

这一行为看似与“节俭务实”的常理相悖,但其背后交织着文化惯性、治理逻辑与社会心理的多重动因。

烟花秀作为“年味”的救命稻草

元宵节燃放烟花的传统可追溯至汉代道教“三元说”,天官赐福的信仰催生了上元节燃灯放烟火的习俗,烟花逐渐成为驱邪纳吉、团圆喜庆的象征。

在经济欠发达地区,现代化对传统文化的冲击更为剧烈,年俗活动日益简化,而烟花秀因其视觉冲击力与仪式感,成为维系“年味”的最后防线。

例如云南易门县,尽管财政并不宽裕,仍坚持举办半小时大型烟花秀。当地民众认为:“冷冷清清的气氛和平常有什么区别?烟花爆竹带来的热闹才是真正的年味。”

这种观念折射出小县城对文化认同的焦虑——当城市通过灯光秀、音乐节等现代形式重构节日时,经济条件有限的小城镇只能依赖烟花这一“低成本高回报”的文化工具,试图以瞬间的绚烂填补日常生活的平淡。



烟花秀的治理逻辑

对于地方政府而言,烟花秀不仅是文化工程,更是一种“政治仪式”。一方面,通过集中燃放展示“社会安定繁荣”的治理成果,例如广西桂林、湖南株洲等地近年均以烟花秀作为元宵节宣传重点。

另一方面,民众对烟花秀的期待被转化为政策合法性的来源。2023年杭州重启烟花秀后,江景房、游轮观景位被抢购一空,超百万人涌入现场,这种“万人空巷”的景象成为政府凝聚民心的直观证明3。

然而,这种选择背后存在明显的资源错配。据统计,一场中型烟花秀需消耗数万棵树木制成的纸张、数千吨矿物资源制成的火药,并产生大量污染物。但对于财政紧张的小县城,短期社会效益往往压倒长期成本考量——烟花秀的筹备周期短、见效快,相较于修路、办学等长效投资,更容易成为“看得见的政绩”。



烟花秀能否激活县域经济?

部分地方政府将烟花秀与文旅经济绑定,期待通过节庆吸引游客。浙江杭州、江西婺女洲等地案例显示,烟花秀确实能短期内拉动酒店、餐饮消费。但这种模式在小县城往往水土不服。以云南易门为例,尽管烟花秀规模宏大,但游客增量有限,本地居民仍是主要观众。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烟花秀的“流量效应”具有不可持续性。社交媒体时代,人们对烟花秀的追捧往往停留在“打卡”层面,难以转化为对地方文旅产业的深度认同。而小县城缺乏配套服务能力,烟花燃放后留下的只有满地纸屑和空气污染,反而加剧资源浪费。



烟花秀的社会心理补偿

在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烟花秀成为县域社会情绪的宣泄口。对于收入增长有限、就业机会稀缺的居民而言,烟花升空的瞬间既是对现实困境的短暂逃离,也是对“生活仍有希望”的心理暗示。湖南某县文化部门负责人曾坦言:“放烟花能让老百姓觉得政府还在做事,日子还有盼头。”

这种心理补偿机制在基层治理中尤为显著。当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难以快速改善时,政府通过烟花秀制造“共同时刻”,转移公众对结构性矛盾的注意力。例如广西某县在财政紧缩年仍坚持烟花秀,官方解释是“提升群众幸福感”,但其背后隐含的治理逻辑值得深思。

小县城对烟花秀的痴迷,本质是一场传统与现代、短期与长期、表象与实质的博弈。烟花绽放时的喝彩,掩盖了资源消耗与治理短视的隐患;而对“年味”的执着追寻,也可能使文化传承沦为形式主义的展演。

要破解这一困局,需重新定义“节日精神”的内涵——与其依赖转瞬即逝的烟花,不如将资源投入民俗技艺保护、社区文化活动等可持续载体。唯有如此,传统文化的生命力才能如星火长明,而非在轰鸣声中化作满地尘埃。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