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木子童
编辑、制图丨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拨通导演许宏宇的电话时,他正在南方勘景的高铁上。时值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空气里已然四散着懒散的气息,但许宏宇的工作节奏依旧紧绷,信号不稳的路途被见缝插针的塞满采访,他要为新剧《异人之下之决战!碧游村》(下称《碧游村》)努力到最后一分钟。
豆瓣开分8.2分,打破续作必扑街的魔咒,超越第一季,刷新国产漫改剧开分纪录——
作为国民IP、人气漫改剧《异人之下》的续作,质量更上层楼的《碧游村》没有不火的理由。
节后豆瓣评分涨至8.3分
然而时也运也,大红大紫的命格偏偏赶上爆点连连的春节档,《碧游村》最终以不及预期的播放量悄然收官。
几家欢喜几家愁,正月初五,《哪吒2》宣布突破30亿票房的那一天,许宏宇在微博致歉:
“我尽了全力去争取为的是让更多人能看到,但我争取失败了,对不起……你们值得更好的结果。”
不过当我们穿越春节档的喧嚣回望这部作品,会发现《碧游村》所埋下的伏笔远不止于商业成绩:
这次从二次元到三次元的成功转译,正在悄然拆解着中国漫改剧的终极命题——如何让幻想照进现实,又不让现实杀死幻想。
“空有好IP,拍不出好作品。”
中国网络小说漫画之丰富,与影视改编之贫瘠,形成一道刺眼的裂痕。
近几年,漫改剧接连不断,但真正“叫好”的没几个。大多如《狐妖小红娘·月红篇》般挣扎在及格线上,去年由经典老IP《尸兄》改编的《我叫白小飞》至今未敢开分。
中国并非没有成功的漫改影视剧。早年间热播的《粉红女郎》《恶作剧之吻》,近年颇受好评的《快把我哥带走》《滚蛋吧!肿瘤君》都是改编自漫画。
但这些"漫改成功案例"有一个常常被忽略的共性:它们都是现实题材,其内核与常规都市剧几乎没有区别。
因此作为“漫改”,它们有些“不够典型”——就像《半泽直树》《孤独的美食家》,很多观众可能甚至意识不到这是一部漫改剧。
中国影视行业似乎陷入一场诡异的悖论,网络文学与漫画的沃土上,IP改编的镰刀永远只收割最表层的作物。
而真正组成其庞大躯干的绝大多数“幻想类”作品却因过于难啃而枯坐冷宫。
许宏宇真切地感受着这种矛盾:“不管是无限流、末日文、漫画,包括都市异能,这些都是新鲜的故事作品……这几年大家很想做这种题材,但是一直不成功,或者做不出来。"
如果说幻想影像的建设也是一种文化软实力,那么中国显然在这一步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当漫威用振金盾牌敲开全球票房大门,Netflix以《甜蜜家园》《超异能族》撬动亚洲市场时,中国影视人仍在摸索如何将本土幻想IP转化为可信的视觉奇观。
《碧游村》令人兴奋之处正在于此:它的出现隐隐指向,许宏宇或许摸到了钥匙的形状。
以漫改题材而论,《异人之下》不算顶尖难度——创作者不需要如《魔戒》般建构一个可以容纳无数二次创作的中土世界——但也不简单,因为它是“发生在现实中的幻想故事”。
它构建了一个由“炁”主导的异人世界,拥有“炁”的异人就像有特异功能的超级英雄,他们有自己的组织和运行规则,但同时又都真切而平凡地生活在现实世界之中。
异人管理部门伪装成快递公司,能耐再大的异人也得靠正经工作养家,道教名门前山搞旅游,后山搞修行,单打独斗的散人搞不好还要欠一屁股小额贷……就像在现实生活上叠加了一个玄幻图层。
“发生在现实中的幻想故事”比单纯的架空更难拍。仙侠古偶只需要把霸总替换成师尊魔尊、把约会的海洋馆替换成秘境仙谷,加点仙气飘飘的服化道特效,一切就成立了。
“现实的异世界”距离现实更近,不论是画面还是剧情,稍微一点儿走形就会带来强烈的违和感。这种“接地气的幻想”,需要剧作逻辑、特效功力与文化根基的三重支撑。
就像《哈利·波特》《变形金刚》,这些许宏宇喜爱的现实幻想IP,只有让超现实足够到位地扎根于现实的肌理,观众才会相信故事的真实性,相信那些奇人异士可能正坐在自家楼下早餐摊喝豆浆。
此前,这类项目堪称国漫影视化的百慕大三角,来一个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一个,直到《异人》系列用两季时间撕开了一道次元裂缝。
第一季豆瓣评分8.1分,或许还能说是偶然侥幸、同行衬托,那么第二季从8.2涨到8.3的评分则说明,《异人》系列的成功并非偶然。
漫改难,接续珠玉在前的前篇制作第二季,更是难上加难。
一不留神,就可能如《鱿鱼游戏》《弥留之国的爱丽丝》般口碑暴跌。
人类是会美化过去记忆的生物,面对吃过好饭的观众,第二季质量只有提升显著,才能显出“更好”来。
更何况,这一次改编的是“陈朵篇”。
当第二季来到"陈朵篇"时,整个创作团队都清楚他们正在触碰全作中最为人称道的经典段落。
异人管理机构“哪都通”公司陆南大区“临时工”陈朵,涉嫌杀害该大区负责人并叛逃,张楚岚冯宝宝等其他五大区临时工奉命集结,追击陈朵,闯入收留陈朵的神秘村落碧游村。
这个被千万读者奉为“封神篇”的故事,以陈朵的叛逃为引线,引爆了关于自由意志与制度规训的哲学思辨,也堪称全作最强催泪弹,最终为漫画奠定神位。
将如此经典的内容影视化,无异于在亿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修复《蒙娜丽莎》——任何细微的笔触偏差都可能引发山崩海啸。
许宏宇深感,“还原”与“改编”之间的平衡是最难走的钢丝线。
“漫改会更困难的原因,是因为漫画已经画了人物造型、场景、镜头等等,对于读者或者是粉丝,包括我自己也是,会有先入为主的过程。”
这个过程有时候能帮助到叙事,有时候也会成为反向的阻力。
“特别是在开篇,需要带着观众走进故事的时候是更困难的,”
因为开篇既要对得起原作粉显微镜般的审视,又要让新观众无障碍浸入这个异人世界,更需安抚第一季剧粉对张楚岚、冯宝宝的情感依赖。
如果照搬原作,从配角王也、诸葛青开启“陈朵篇”,那么新观众就会疑惑,这到底是以谁为主角的故事?剧粉也会因为看不到熟悉的主角而感到失落。
“大家已经在第一季喜欢张楚岚、冯宝宝,我们也想他们重新回到第二季的开头。”
于是《碧游村》选择在开篇原创了一段宝岚二人组在台球厅打击违法异人的剧情,由此引出陈朵和碧游村。
“要找到一条平衡线,两边的观众都能觉得这个叙事有效。”
“这个好像说上去很简单,但是又是极其复杂深奥的问题。”
第一季的教训成为关键转折。
面对职业生涯第一个有IP基础的改编作品,拍摄第一季时,在这条平衡线上,许宏宇就吃过缺乏经验的亏。
为了更照顾新观众,剧版第一季在结尾两集突兀地加入了大量原创。直接给原作中画了700多话、至今还未解开的终极谜团编出了一个答案。
此举招来许多“魔改”的批评,原作粉的愤怒几乎令剧集“晚节不保”。
对此许宏宇表示听到观众的声音,也在思考,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他在第二季继续进行改编的信心。
因为第一季同样也有成功经验,在这一得一失之间,他隐约捕捉到了那条微妙的平衡线。
复盘第一季观众反馈时,许宏宇和团队发现,观众真正反感的并非原创和改编,实际上,第一季有很多“没有被发现的改编”:
“第一季我们改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家知道在改,也不会提,反而觉得那一集看了很感动。”
比如揭示甲申之乱和宝岚二人身世真相,原作中这一段出现很早,早于罗天大醮,如果按原作节奏来拍,可能在剧集第三集就要来讲,但许宏宇担心此时宝岚二人的情感关系尚未建立,因此而来的情感破裂会缺乏张力,选择把这段剧情后置到了第10集。
此时剧集已经用了10集去建立他们的关系,“反而大家看狗娃子的时候会共情冯宝宝、更代入冯宝宝,更心疼她跟张楚岚的关系”。
“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的改编。”
与其说观众愤怒的是改编,不如说愤怒的是对故事逻辑的破坏。
每当改编者自作聪明地灵机一动,原本圆融的好故事便会出现一道刺眼的裂痕。
而当改编足够精准时,观众根本分不清哪帧来自纸页,哪帧来自镜头——他们只会记得故事本身在生长。
对于漫改来说,“改编”不仅无罪,更是”出好活儿“所必须的二次发育。
韩国漫画作者姜草为自己的作品《超异能族》担任漫改剧编剧时,便改编过许多原本漫画剧情,融入了时光荏苒中自己对作品的新感悟,他称其《超异能族》的再升级——影视化的本质就是对漫画文本的二次创作。
而在这二次创作中,创作者有机会为原作查缺补漏,剔除其中过时的成分,补全并合理化其中不完善的部分,让原作成长为更完美的形态。
《碧游村》的改编策略因此变得更加大胆而成熟,同时也收获了观众的正向反馈。
其中最广受好评的的分别是王震球与夏柳青的师徒戏,与二壮捅破天的原创剧情。
前者丰富了两位人物的立体度,后者补全了原作的逻辑瑕疵。
当剧集中亦正亦邪的“临时工”王震球向夏柳青下拜时,弹幕飘过一连串“这段改得好”——原作中,王震球居高临下地接过夏柳青的馈赠,只表现了“混球”的邪性,而这次改编补全了偏向“正”的那一面。
剧集中另一位“临时工”二壮操纵如花木偶捅破了碧游村的天, 这个看似突兀的科幻场景,实则是为碧游村结界补上的逻辑铆钉,源自创作团队对于漫画剧情的一点疑惑:
“我们看漫画的时候,会想象到变成真人的一些方面,比如说碧游村在漫画里面是一个公开的村,一个正常的村,如果这样“哪都通”早就应该察觉到他们有很多变异的异人,而且随便进去你都能找遍,不用等到陈朵到那里才发现这个村子。”
为了解释这点疑惑,《碧游村》把碧游村改编为“神机百炼”制作出的楚门的世界。结界概念的引入,既让"神机百炼"的异能体系更具压迫感,也为后续碧游村长马仙洪的偏执提供了更具象的囚笼意象。
“它同时又能升级马仙洪、制造对临时工的危机,又能在影视的视觉上提供更大的想象力跟爽感,几个点加起来,让我们觉得可以改编。这一次我们验证了,观众们的反馈都觉得这场戏还可以。”
《碧游村》的反馈再次印证,原创不是原罪,观众对改编的容忍度,往往与叙事的自洽程度成正比,,当改编如同自然生长的枝桠,观众不会在意枝干如何伸展,只会看见枝头绽放的花。
而这照亮的,不只是某个IP的前路,更是整个幻想宇宙的叙事能级。
中国影视业太需要一种方法论,来点明如何制造“对味儿”的中国幻想故事。
近年来大多数院线“国产幻想巨制”只证明了一件事:我们不缺钱,但缺乏能力讲好一个故事。
“因为我们目前基本上没有这种题材,我们创作的时候就会模仿、参考,很容易会走偏。”
在对西方先行者的模仿中,本土幻想叙事几乎是失语的:它们不是如《长城》般想要模仿一个西式史诗,便是如《749局》般沉迷于搬弄巨物怪兽的特效。
然而照搬的方法论无法在东方再次复制成功,它们最终都在特效堆砌与悬浮叙事间进退维谷,遭遇严重的文明排异反应。
海量资金泡汤,带走了资本对幻想题材的信心,也渐次消磨着观众对国产幻想所剩无几的耐心。
我们急需一个好故事来证明中式幻想题材的魅力。
这正是虽然“十改九扑”,漫改依旧火热的原因——在网文和漫画世界中,储备着澎湃的想象力,和无数经过千万读者验证的幻想故事。
那些在视频平台积压的无限流、星际流、快穿流网文和漫画IP,那些被数据验证过却无法影视化的故事森林,都在等待一场根系革命。
所谓漫改,重要的或许从来不是“还原漫画感”——我们需要的不是把漫画搬上屏幕,而是让好故事以另一种媒介重生。
而一部《碧游村》这样成功漫改作品的出现,意味着已经有人初窥在不同媒介间翻译故事的门径。
尽管许宏宇强调,漫改没有成功的万能钥匙:“我觉得每一个漫画改编,都应该是重新来、重新去做,借助不了任何经验。”
但他也承认,其中有许多可以移植的经验和思维。
其中最核心的一点,他用一棵树来比喻:幻想力的树冠可以触碰云层,但根系必须深扎文化土壤。
这是理解中国幻想故事不同于外国幻想故事的出发点。
“每个地方有它独特的文化。西方人更追求效率,所以他们的漫威英雄大多是‘我怎么可以一下就变成了这样的人’,比如说绿巨人一下被辐射就能变身了,蜘蛛侠被蜘蛛咬了一下就能变成蜘蛛侠。但是我们并不是,往我们以前的传统文化去找,我们是很注重每个人的内在的。”
所以中国的奇人异士想要获得能力,往往要“修”,以及基于人生经验的“悟”。就像我们的神话人物,孙悟空要在炼丹炉里炼四十九天,哪吒要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没有哪份力量不是痛出来的。
幻想如同集体潜意识的显影剂,折射不同文化的民族性格:美国英雄的孤胆基因来自西部拓荒史,韩国异能者的血脉论对应着财阀社会的阶层焦虑,而中国修行者依靠漫长修行的成长路径,本质上是对'梅花香自苦寒来'的价值确认。
文明基因决定叙事路径,幻想题材的改编困境,本质是文化语境的断裂。
在《异人之下》及《镖人》等项目的改编中,许宏宇越发确认一点,越富有幻想力的题材,越是需要文化根系来对抗失重感:“幻想力的根本是扎在我们对生命、宇宙、大自然一切的理解。”
它决定了本土观众能否从“猎奇”走向“共情”。
在理解这种“道”的基础上,再谈论“术”的层面才有意义。
具体来说,究竟如何才能做出一部好看的漫改剧?
在第二季与第一季的不同中,许宏宇写下了答案。
做好新IP的当务之急,是摆脱“传统剧集思维”。
何为传统剧集?一是体量大,二是叙事完整,它如同一位温良的妻子,总是等候在下班后的厅堂,给予观众几十天的默默陪伴。
然而这种基于原创剧本和电视台播放的传统形式,已然不能适应网文漫画等新IP的需求。
这些大IP与传统剧本最大的不同是——体量倍增,动辄连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剧情量,根本不可能在一季电视剧中讲完整。
所以要影视化“连载型大IP”,首先得放下“传统电视剧的完整性执念”。
这是许宏宇在第一季的受挫中领悟到的经验。他坦言,第一季结尾之所以用原创剧情给冯宝宝的身世画上句号,就是因为“还没有从传统剧集逻辑走出来”。
“那时候并不是没有第二季的计划,而是我们被传统剧集的思维框死了,觉得一个故事一定要从女主、男主的角度进入,然后从他们的命运结束,所以就是需要创作一个这样的结尾。”
如果按照原作节奏,那么第一季故事将从宝岚开始,在围绕王也的北京篇结束。
“我怎么可能开头讲冯宝宝、张楚岚的故事,最后结在王也那呢?”
主角的命运没有完成闭环,这在传统剧集中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播出后激起的愤怒潮水让创作团队惊觉,传统剧集的金科玉律在全新的漫改中早已水土不服。
于是第二季,许宏宇干脆利落地放弃"大结局思维",转向美式季播模式——每一季只完成一个完整故事单元,在结尾埋下通向未来的种子。
这一季结束后观众的正向反馈证明,这种脱离传统剧集的做法很自然地得到了接纳,观众随之形成一种新的观赏预期:接受叙事留白,学会与悬念共生。
13集、单集近60分钟的美剧式结构,是《碧游村》的另一场冒险。
以直觉而论,越长的故事当然应该匹配越长的剧集时长,但许宏宇认为,真正适合连载类大IP的不是漫长的传统剧集,而是短剧集。
因为网文、漫画等知名连载IP,其实都是“爽的艺术”。
为了留住读者,这些作品篇幅虽长,却充满了密集的反转和爽点,与这种节奏更匹配的,反而是短剧集。
《鱿鱼游戏》每个关卡都是高压锅,《弥留之国的爱丽丝》每集都在生死线上跳舞,相比于以Netflix为代表的短剧集,传统剧集的起承转合已显笨重。
“如果我们追求这种所谓的爽的感觉,短一定是唯一的出路。”
因为任何一个创作者,都很难在50集的长度里时刻绷紧高烈度的爽感。许宏宇断言:
“短剧集未来会越来越多,因为我们现在受欢迎的一些小说,不管是阅文还是番茄的一些网文,本身就带有爽感跟力量感,都适合做短一点的剧集。”
而季播的篇章式结构正适合制作这样的“压缩饼干”。
不论对于《异人之下》还是对于导演许宏宇,二者的相遇都堪称一件幸事。
《异人之下》因许宏宇而实现从二次元到三次元的成功跃迁,许宏宇也因《异人之下》而明确了自己职业的坐标系。
“这些年一部一部拍电影,一开始我没有那么想清楚到底我的位置是什么,或者我要做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拍完《异人之下》再去回想,我爱的就是这种类型,因为第一我从小就爱看幻想类作品,包括变形金刚、哈利·波特、漫威等等。”
早在接触漫改项目之前,许宏宇就已经是位颇有漫感的导演:
他曾在《喜欢你》中制造公交车内的雨幕,在《穿越火线》中构建双时空交战,在《一点就到家》中,甚至直接插入了一段“风口与猪”的飞翔。
接手漫改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我本身就比较喜欢在现实里找一些抽象、好玩、奇幻的瞬间。”
这种对幻想元素的天然亲近,在改编《异人之下》后转化为更清醒的创作自觉。
从前许宏宇很少留意国内的网文或漫画,习惯从原创剧本里编织幻境。而接手《异人之下》后,“好像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看到、接触到很多大IP,每个看完之后,我都觉得很优秀,觉得是天马行空,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影视化而已。”
每当文字构筑的异世界在眼前展开,他的思维便会不自觉地发起挑战:"如果我要拍,可以怎么拍?
当谈起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作品,一长串熟悉的名字从许宏宇口中奔涌而出:
“天瑞说符的《我们生活在南京》《死在火星上》《泰坦无人声》,很好看,肘子的《夜的命名术》《大王饶命》,还有《十日终焉》、《道诡异仙》,基本上这一类很火的,不同类型我都有研究过,我都喜欢,但是都很难。”
《异人》系列后,许宏宇的职业方向与国产幻想IP影视化彻底交缠在一起。
接下来,他计划拍摄的作品中,幻想类占了绝对主线。
而在《异人》系列所积累的经验,正是他未来面对更庞大幻想宇宙的底气。
现场积累的实战经验让他能够更加从容地调度工业化生产流程,更精准地制作特效,把有限的资金花在刀刃上。
“《碧游村》百分之百是咱们国产剧在这个集数比例上,特效镜头跟特效难度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一部剧集。”
从竹林拔地而起,到木偶如花的诡异战斗,从张楚岚老农功的特效升级,到陈朵蛊毒的视觉化表达,量大管饱的特效让观众颇有种见证鸟枪换炮的兴奋:“这一季,一看就是有钱了!”
然而许宏宇透露,第二季的制作成本”其实并没有比第一季多多少……这一次的进步还是因为整个团队在《异人之下》第一季的时候累积到的各种经验。”
钱是从时间里抠出来的,从第一季到第二季,更加默契的团队与优化后的制作流程减少了很多反复工作:
“能在作品上看到这一点,真的不止是因为有钱,而是我们更了解大家想看到什么。”
省下来的好钢都用在了特效上,《异人》系列的特效全部由国内公司完成,当特效公司接连倒闭的阴影笼罩行业时,他们试图用技术与管理升级来对抗熵增。
“我们也知道中国影视的特效行业很惨的,特效公司一家一家地倒闭,剩下来真心想去做已经不多,我们现在这家合作的特效公司从我第一部戏开始合作到现在,如果我们一直用过去的特效方式去制作,它一定是完成不了的。”
“所以我们通过技术、通过管理方式,通过我们怎么拍特效的方式来去升级,令我们在有限的成本里完成一些观众没有看过的镜头。”
虽然最终呈现的效果依旧经不得细看,但也已足够令感其诚心的观众许以宽容。
而这场改编实验的价值,也早已超越单个IP的成功。
当影视工业开始学会用三维语法解构二维经典,当改编不再是带着镣铐跳舞而是基因重组式的再创造,从网文到漫画,从漫画到游戏与舞台,中国幻想类IP终于找到了破壁的密钥。
它们蠢动着压抑已久的生命力,期待在无穷无尽的哪吒、悟空之外,为中国人的集体幻想增添一些新的英雄与想象力。
而激活整个幻想IP弹药库的引信,或许便是未来时光中,一段新神话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