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2月11日报道 法国《世界报》网站近日发表题为《保护主义:从华盛顿到特朗普的美国政治史》的文章,作者是帕斯卡尔·里歇。内容编译如下:
唐纳德·特朗普对经济学家们的看法不予理睬,执意要征收高额关税。关税问题一直是美国人争论的焦点,开国元勋们在这个问题上也早就存在分歧。
建国之初:关税和禁运是两大主题
“我喜欢关税”,这种话在任何国家都显得不合时宜,但在美国却不是这样,因为美国一直被贸易关税壁垒问题所困扰。它们是美国政治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历史学家道格拉斯·欧文任职于美国达特茅斯学院,他认为这个问题可以追溯到美国建国之初。他解释说:“特朗普奉行的经济民族主义是美国建国之初政治传统的延续。”
在乔治·华盛顿的政府中,有两个对立的思想流派,其代表人物分别是美国首任国务卿托马斯·杰斐逊和美国首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两人在意识形态和地域上是对立的。杰斐逊维护南方农业地区的利益,汉密尔顿则维护北方纺织厂和钢铁厂的利益。欧文认为,杰斐逊主义的传统主张自由放任、自由贸易、限制政府,因此反对征收高额关税为政府提供资金;而汉密尔顿主义的传统是强烈的爱国主义,希望通过保护性关税发展民族工业并建立稳固的经济。这两大阵营的对立持续了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上半叶,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关税问题才成为次要问题。
1789年宪法生效后通过的第一部重要的联邦立法是一项关于征收关税的法律,这极具象征意义。两年后,首任财长汉密尔顿发表了著名的《制造业报告》,认为有必要保护新兴产业免受老牌企业(当时是英国企业)的竞争。1789年的关税法和1791年汉密尔顿的《制造业报告》是美国持续了一个半世纪的保护主义最早的两大支柱。19世纪第二个十年,叱咤风云的政治家亨利·克莱在汉密尔顿做法的基础上将“美国体系”理论化:那是一项旨在通过联邦基础设施投资“统一国家”的经济计划,其资金来源就是保护性关税。但是,尽管“美国体系”使北方的工业家们能够吸引需要更好交通设施的中西部站在他们一边,南方却抵制了这一计划。最终,人们从未就保护主义达成共识:关税和禁运一直是国会辩论的主题。
美国得克萨斯州州立斯蒂芬·F·奥斯汀大学教授、民族主义问题专家迈克尔·林德指出:“必须明白,关税问题上的分歧不是左派和右派之间的分歧,而是一方是制造商,另一方是农业出口商和贸易商。关于关税问题的辩论异常激烈,因为它们触及这个国家的根本。关税背后隐藏着另一个问题,即联邦的资金来源问题,也涉及联邦应占的比重以及各州应享有的自由度问题。这两个问题(关税问题和联邦与各州之间的平衡问题)其实是合二为一的。”
二战后:“你开放了,美国人才对你开放”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一代人开始鼓励国际贸易,认为国际贸易可以巩固和平。鉴于美国经济相对于欧洲和亚洲经济而言已占据主导地位,这种意识形态的转变并不困难。但美国对自由贸易仍有一些保留。美国拒绝建立国际贸易组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贸易是在关税与贸易总协定这一非正式框架内组织的。国际前景研究与信息中心主任安托万·布埃认为:“与英国人、荷兰人或斯堪的纳维亚人不同,美国人从来不是自由贸易的坚定信奉者。他们总是从互惠的角度看待贸易:只有你开放了,美国人才会对你开放。”贸易开放是一种共识,但它也会造成损害,尤其是在宾夕法尼亚州、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等工业州。
在这一阶段,罗斯福时期开始的美国政治大调整宣告结束:曾一度统治南方的民主党失去对这一地区的控制,被共和党所取代;民主党从一个保守的政党转变为一个进步的政党,而共和党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在此背景下,自由贸易的支持者逐渐占据上风。为了与过去的保护主义作斗争,他们改变了负责指导贸易政策的机构:权力从国会转移到行政部门,后者对特定部门利益的压力不那么敏感;然后是1994年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
在贸易问题上,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1981年至1989年执政的里根总统在推崇自由市场的同时,对日本汽车、电视机、电脑以及加拿大木材征收了高额的关税。在民主党方面,这一问题引发了党内争论。党内普通党员,特别是工会,敦促民主党不要为自由贸易喝彩,但这未能说服东海岸或西海岸的精英们,他们在党内占主导地位。当克林顿总统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时,党内紧张局势加剧。严重的分歧开始出现: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等稳固的民主党大本营在2016年成为摇摆州。许多选民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这些蓝领工人将在2016年成为特朗普的拥趸。
21世纪初至今:一切为了选票
进入21世纪以后,民主党领导人明白了他们的战略错误,但为时已晚。他们都与自由贸易保持距离,包括2009年至2017年执政的中间派奥巴马总统,也包括在2016年大选中落选的希拉里·克林顿。拜登自2021年上任以来也一直奉行稳固的保护主义政策,包括为工业提供大量补贴。不过,始终代表“美国优先”的是特朗普。
真的是特朗普引发共和党转向保护主义吗?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定期就国际贸易开放程度对美国人进行民意调查,这些调查显示,共和党选民并不是特朗普上台后才开始拒绝贸易开放的。早在2014年,他们阵营中支持贸易协定的比例就在两年内从56%下降到29%!林德教授分析认为,共和党内部存在着阶级矛盾,由于当选需要选票,共和党精英势必会改变对贸易和移民问题的态度。而无论特朗普有多么离谱,都不是他引发经济民族主义的回归:他所做的只是顺势而为。
时至今日,特朗普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他宣称要普遍征收进口商品价值10%至20%的关税。大多数经济学家都不以为然,并预测这些关税承诺很快会被放弃,因为这样的政策将会推高物价,对美国人的购买力来说将是一场灾难,还会导致国际上的报复,削弱出口企业。
但迄今为止,特朗普似乎并不想让步。2024年12月,他提名41岁的经济学博士、前金融分析师斯蒂芬·米兰担任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米兰曾在2024年11月撰写报告,主张将实际关税从2%提高到20%。在报告中,米兰并不否认这一政策有可能带来的风险。他强调“有一条道路可以在实施这些政策时不造成损害,但这条路很窄”。不得不说,还没有一个西方国家进行过这种尝试。(编译/王忠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