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这孩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
母亲站在灶台前，一边往锅里添柴，一边朝我感叹。
我端着一杯热茶，靠在堂屋门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怎么了？大哥又出啥事了？”
母亲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还能咋的，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人，住在那个破房子里，也不知道攒着那点钱干啥。说到底啊，他还是心疼你们这些晚辈，自己啥都舍不得。”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心里却五味杂陈。
大哥的样子浮现在我脑海里：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裂口的鞋底，还有他在村头劈柴时瘦削的背影。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面对大哥。
这些年，他为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可他自己却一无所有。
过年了，我和妻子一合计，决定带孩子回老家看看父母和大哥。
一路上，孩子吵着闹着要吃零食，我的心却早就飞回了老家。
我想着大哥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他那间漏风的破房子是不是又冷了些，他的那件旧棉袄还能撑过这个冬天吗。
车子开进村子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父亲站在村口。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双手插在袖筒里，看到我们来了，脸上露出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着走过来，帮我们拿行李。
进了院子，母亲正在灶台前忙活，锅里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母亲见我们进来，笑着招呼：“快进屋，外头冷死了！”
刚在堂屋坐下，大哥从邻屋里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瘦削，脸上多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他穿着那件破旧的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领子也破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
我心里一阵酸楚，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的笑容依旧憨厚，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嘴里絮絮叨叨。
吃饭的时候，父亲提起让大哥搬回来一起住的事。
“你哥，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现在咱们老两口也没啥力气了，你搬回来吧，咱们一家人热闹些。”
母亲也跟着劝：“是啊，你一个人住在那破房子里，冬天冷得要命，搬回来吧，咱们还能照应着。”
大哥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咧嘴笑了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住哪儿都一样。再说，我住得挺习惯的，你们别操心。”
大哥说得轻松，可我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好东西留给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要。
饭后，我把大哥叫到院子里，递给他一张卡：“哥，这里面有点钱，你拿着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别总舍不得花。”
大哥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你这是干啥？哥又不是没手没脚的，哪能要你的钱。”
我急了，把卡往他手里一塞：“哥，你供我读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看你穿的这身，像话吗？”
大哥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圈红了，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憨憨一笑：“你有这份心，哥就知足了。钱你拿回去，哥真用不上。”
我心里堵得慌，盯着他那件棉袄，真想当场把他拉到城里去买件新的。
可我知道，大哥的脾气要强，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倔。
晚上回县城前，大哥送我们到村口。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我手里：“这是爸妈年轻时候留的老物件，你拿着吧，留个念想。”
我打开一看，是一块老怀表，表面已经模糊不清，但我知道，这是大哥最珍视的东西。
小时候，他总是把这块表放在枕头旁边，说这是爸妈留给他的传家宝。
“大哥，这表是你的，我不能拿。”我连忙把布包塞回他手里。
谁知道，大哥却一把推了回来，语气少有的认真：“你拿着吧，我一个人，没啥可留的，给你留着传给下一代。”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大哥面前，哭着说：“哥，这些年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我这个做弟弟的，真的对不起你！”
大哥吓了一跳，急忙把我扶起来：“你这是干啥！咱们是一家人，哪有隔夜的账！你过得好，就是对哥最大的回报。”
那一晚，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大哥的爱是无声的，却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几天后，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这次，我们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和妻子商量了很久，决定给大哥送一套崭新的家具，还有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大哥看到家具时愣住了，嘴里直念叨：“你们这是干啥？我住的地方又不是没东西，用不上这些！”
我笑着说：“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前你供我读书，现在轮到我为你做点事了。”
大哥摸着那件崭新的羽绒服，眼里闪过一丝湿润，憨憨地笑着：“你们有这心，哥就知足了。”
我心里踏实了些，可依旧觉得不够。
大哥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我想为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转眼到了秋天，我接到村里的电话，说大哥组织了一场修路的活动。
他拿出自己的积蓄，还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村里修路。
听到这个消息，我既感动又心酸。
大哥总是这样，默默地为别人着想，却从不为自己考虑。
那天，我带着妻子和孩子赶回了老家。
这一次，我没有跟大哥商量，直接把他接到了城里。
我对他说：“哥，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大哥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大哥搬进了我家。
我发现，他其实很喜欢热闹，喜欢跟孩子玩，喜欢跟邻居聊家常。
看着他渐渐露出的笑容，我的心终于安定了些。
这一生，我欠大哥的太多。
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过上幸福的晚年。
他为我们付出的所有，我都会用余生来偿还。
“你哥这孩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
这是母亲对我的第一句话。
而我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妈，有我呢，我会替你操心，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