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92年的七月盛夏,我永远记得那个改变我命运的下午。
我手捧着那个蓝色的录取通知书,从乡间小路一路狂奔,脚下的碎石硌得生疼,但我浑然不觉。
天空像蒸笼一般闷热,树上的蝉声此起彼伏,可我心里却甜滋滋的,像灌了一罐蜂蜜。
「爹,快看!」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地里,父亲正弯着腰在田间忙活。
自从母亲离世后,这几亩贫瘠的田地就全靠他一个人打理,每次我想帮忙,他都推开我,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
「啥事这么急,春燕?」父亲艰难地直起腰,看到我手中的蓝色录取通知书时,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
他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颤抖地接过录取通知书。
「浙大,电气工程系!」我高兴地扑到他怀里,「爹,我真的考上了!」
父亲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通知书,我看见他眼角泛起泪光,却急忙扭过头去,假装是汗水模糊了视线。
那一刻,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村里出了名的硬汉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父亲都不善言辞。当年母亲病重时,他四处借钱的情景我至今难忘。为了给母亲治病,他把所有能借到钱的亲戚乡亲都找遍了。但最终,母亲还是撒手人寰,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好孩子,真好……」父亲的声音哽咽着,「你娘在天上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然而,当父亲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学费和住宿费的数额时,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
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学年学费一千二百元,宿舍费用五百元,其他费用另计。
「爹……」我心里清楚这笔钱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自从母亲生病后,家里就已经债台高筑。这些年来,就靠父亲一个人耕种这几亩薄田,年成好的时候也只够糊口。
「别担心!」父亲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折好,放进上衣口袋,「爹有办法,你只管准备上学的事!」
那天夜里,我辗转难眠,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父亲的动静。他时而叹气,时而咳嗽,清晨起来时,我发现他双眼通红,显然一夜未睡。
父亲突然变得异常忙碌。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去镇上。那是我上初中时,他从废品站淘来修好的,车铃铛没有了,车链子也总是掉,骑着左摇右晃的。
「爹,您晚上去镇上做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找点零工干。」父亲笑着回答,「镇上最近建房子的多,总能找到活儿干的。」
但我心里明白,镇上的工地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根本不会要一个年过四十的农民。
有一天,我偷偷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在镇上四处徘徊。
他拿着大大的水泥袋子,挨个垃圾桶都翻个遍,不放过任何可以换成钱的东西。
我站在墙角,红着眼眶看了半天。这时,一个男子喝着矿泉水从他身边经过,看到父亲卑微地翻着垃圾桶,他将手里的半瓶水直接砸到父亲身上。
父亲却没有生气,连声说着谢谢,弯腰捡起,仔细踩扁,收进袋子里,我这要强了半生的父亲啊,看到这一幕,我的心痛得像被针扎。
开学日期越来越近,只剩半个月了。
一个夜晚,我看见父亲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母亲的遗像出神。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消瘦的身影上。
「她娘,你看看」父亲轻声说着,「咱们的春燕争气,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可是这学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第二天清早,父亲穿上那套破旧的中山装,这已经是他最正式的装束了。
「爹,您要去哪里?」我问道。
「有点事要办」父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看得我心里发酸。
直到晌午,我才从村民的闲谈中得知父亲的去向。他一家一户地去借钱,遇到谁家拒绝,就跪在谁家门口苦苦哀求。
「老马家也是不容易,为了娃娃上学,都要跪着借钱了」
「种地人家想送女娃娃读大学,这不是难为自己吗」
「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啥,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反正迟早要嫁人」
这些话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剜着我的心。我立刻朝村里跑去,一路上,看见好几家门前都有跪痕。
终于在卫叔家门口找到了父亲。他的裤子已经被泥土蹭得脏兮兮的,膝盖处渗出了血。
那一瞬间,我想起小时候下雨天,父亲总是背着我走路,自己却在泥水里艰难跋涉。如今,他又一次用膝盖丈量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老马,你这是弄啥呢!快起来!」卫叔正试图搀扶父亲。
「她卫叔,求你帮帮春燕」父亲声音沙哑,「我保证明年多养鸡鸭,一定尽快把钱还上……」
「爹!」我跑过去想拉起父亲。
「你先回家去!」父亲一把推开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眼神里充满固执和无助,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个倔强的男人,为了我的学费,已经放下了所有自尊。
「老马啊,我们实在是帮不了你啊……」村里人纷纷叹气。我知道,这些年因为母亲的病,父亲早就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
就在这时,卫叔突然开口:「等一下」他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破信封。
「这是我那老婆子给我留下的两千块」卫叔说,「原本是准备养老用的,你先拿去,等春燕以后有出息再还不着急」
父亲怔在原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大哥,这钱我……」
「别说了」卫叔把父亲扶起来,「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信春燕能成才」
那个夜晚,父亲坐在煤油灯下,把钱分成几份,认真地缝在我的衣服里层。他的手很稳,像平时修理农具那般专心。
「春燕,」他一面缝着一面说,「这笔钱不单是卫叔的一片心意,更是咱家的全部希望。到了学校记住,同学们去食堂吃饭,你就买个馒头将就,别人去看电影逛街,你就认真读书……」
「我都记住了,爹」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在浙大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为了节省开支,我从不去食堂买荤菜,每餐都只吃最便宜的素菜,实在扛不住饿的时候,才舍得买个馒头,还要分成两顿吃。宿舍的同学都知道我家境困难,但没人知道这些钱背后,是父亲一个又一个的跪印。
我省吃俭用,每个月把一半的生活费省下来给父亲寄回去。但他总是把钱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信里还写着:「家里种地养鸡鸭,足够开销,你把钱留着买些书」
后来从卫叔的来信中,我才了解到父亲过得有多艰苦。他开始同时种两份地,别人等太阳出来才下地,他天不亮就去了,别人天黑就收工,他还在地里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