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05/106次是京九线上的第一趟列车,28年来串起了河北、山东、安徽、江西几个劳务输出大省,运送的多为打工者、探亲人员、返乡学生,还有逆行的父母和孩子。

文丨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编辑 丨陈晓舒

校对丨陈荻雁

2025年1月19日,农历腊月二十。上午11点10分,从深圳东开往北京西站的 K106 次列车开动。

半个小时前,检票口一放开,战斗的号角就打响了。冲在前面的大多是无座的,其中胜利者一个小时前就站在了队伍最前头。那些行李多的也在想办法,一位挑了两担子蛇皮袋的老大爷,和他拖着三个行李箱的老伴,在开检前五分钟向工作人员申请挪到了一旁的特殊通道。

眼下是一年中最忙的春运期间,车到东莞东时,有182位无座旅客。餐车厨房里同时开着三个灶一块炒,运上车的蔬菜有一百多斤,塞满了三个冰箱,是平日菜量的三倍。有数据显示,自1月14日至2月22日,为期40天的春运,全国铁路发送旅客预计突破5.1亿人次。

K105/106次是京九线上的第一趟列车,28年来串起了河北、山东、安徽、江西几个劳务输出大省,运送的多为打工者、探亲人员、返乡学生,还有逆行的父母和孩子。在这样的京九线慢车上,最直白、最野生的春运场面正在发生。

一位70多岁的老人,为了回老家给父母添坟,扛了30多个小时的硬板儿(硬座);一个爷爷领着孙子去看望姥姥姥爷;一个常在外过年的老“浪子”要去看90多岁的姑妈……

新年也意味着新的开始。一个带货主播回家前烫了新发型,希望从头再来;一个小演员刚刚结束在北京的生活,期待着来年去横店碰碰运气;一个90后打工人打算来年结束漂泊,回乡创业……



春运,乘客们在排队等候进站。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01

返乡的农民工

从北京丰台站15号进站口,到列车6号车厢,有大概三百米距离。1月17日凌晨3点,李春来在这段路上跑了两趟。

更确切地说,是挪了两趟,他的行李实在太多了。两个用鞋带系紧的鼓囊囊蛇皮袋,用三四个黑色垃圾袋张开拼成的超大包裹,外加一个手提袋。更要命的是,近百斤的重量压垮了铝制小推车,在半路上掉了两个车轱辘。

这些行李包括,被褥、鞋子、锅碗瓢盆、衣服、工具,都是一点点赚来的,李春来舍不得扔,里头也有部分是儿子的。儿子40多岁,去年在北京开塔吊,年末去西藏干电工了,消息是工友传递的,说赚钱多。



李春来摆在过道的行李。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李春来65岁了,戴着一顶起毛的旧帽子,夹克衫袖口、领口蒙上一层油。过去的一年,他在北京打了好几份工,当保安和搞绿化都是一天120元,有的地方管吃住,一天就能少花20元,不抽烟不喝酒,能剩下3000元。

虽然日子辛苦,但雨雪天没法室外工作时,他会买个鸡腿,整点花生米,“欸,这就是最享受的”,说“欸”的时候,他故意拉得老长,还舔了舔嘴唇。

现在列车正在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往山东菏泽的家里赶,李春来吹起了小曲,看向窗外幻想自己在旅游,当视线扫过平坦的麦田时,李春来知道,家快要到了。

马上,他就能见到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了。他感激母亲身体健康,给他在外打工创造了条件。今年过年他还有一个任务,向返乡的工友们打听打听,年后上哪合适。要求很简单,老板能按时发工资。

李春来是京九铁路的慢车上的典型农民工。这条线连接北京、深圳,再经过菏泽、亳州、阜阳、南昌等劳务输出大市,在列车员的内部软件上,以上几个站点被标记为“大客流”。

识别农民工的方法也很简单,通过行李。以蛇皮袋、尼龙袋、床单为主,主打一个经济实惠。塑料桶也挺流行的,它们原先装的东西五花八门,油漆、堵漏液、涂料等,但现在它们都有相同的用途——既装杂物,又当凳子。坐在过道里的一位农民工展示,他屁股底下的塑料桶里有工服、瓜子、电池、牙刷、绳子、钳子、螺丝刀……



“多功能塑料桶”。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一些农民工在大城市打零工,没有固定场所。一旦放假,工地上临时搭建的板房就拆了,行李得随身带着,回家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都方便。

有列车员说,前些年铁路有规定不让带管制刀具,但这是“农民工吃饭的家伙事儿,哪儿能不让带”,所以在携带品这方面,又放宽了不少。

选择慢车而不是高铁还有一个原因,实惠。以深圳到阜阳为例,慢车硬座180.5元,硬卧310.5元(上铺),高铁837元。有人调侃说硬座是“扛硬板儿”,也有人没买到坐票,站着也要回家,站票和坐票价格一样,但和卧铺比有的相差一倍。

没有什么是不值得节省的,时间不值钱,力气也不值钱,省下的钱,花去整段乘车时间也不一定赚到。

这是大多数人的观点。比如深夜坐在车厢连接处喝酒的王小亮,平日里他一顿饭只花3至5元,剩下的钱孝敬父母,寄给一双儿女,还要添置家具。

去年王小亮最高兴的事是在河南老家买新房了。“44岁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王小亮说,他花了打工20多年的积蓄才换来一套县城30多万的房子,可是买完就没钱装修了。半年多来,他把工资分成好多份,一点一点给妻子寄过去,先是一把椅子的钱,然后是一张沙发、两张床……渐渐地拼成了一个家。

想到要在新房过年,王小亮归心似箭。从买上票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归家的日子怎么过得那么慢,“一年都过完了,怎么就差这13天。”登上车后他更觉难熬,索性和其他工友一起喝酒,喝醉了时间过得快一点,眨眼就到家了。



王小亮的新房。受访者供图


02

逆行团圆

午饭时间到了,75岁的山东聊城人徐芳全正在吃泡面。热气扑上了他的眼镜片,邻座的小孩笑他,他也回了一个咧嘴笑,露出满口银牙。

牙是三四年前补的,50块钱一颗,花了1000块。钱是儿子出的,车票也是。他的儿子在深圳打拼十多年,保安、物业、司机都干过,攒下的钱买了房,已定居深圳了。日子升级,车票也升级了,从坐票到卧铺票,徐芳全可以在列车上躺平了。

自从老伴去世后,家里就剩徐芳全一人了,逆行和孩子团聚,他坚持了十多年。为了去看儿子,徐芳全准备充分。前两天,他去买了几桶香油,是当地特产老字号的,在深圳的儿子总惦记着。出发前,他换上了菱格背心加灯芯绒夹克,那是他最体面的衣服。然后再从家门口走2.5公里的乡村野路到村道上拦公交,一路坐到火车站。

在深圳过年,徐芳全一般要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他哪儿也不想去,在家陪儿孙就知足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待在孩子身边,但儿子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另一个原因是,他也舍不得家,家里有能聊到一起的乡亲,有大院子,还有那十来亩玉米地。卖玉米加上养老金,一个月能得八九百。徐芳全的观念是,能赚钱养活自己,就决不麻烦孩子。



徐芳全正在吃泡面。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徐芳全从没打过工。上世纪90年代,村子兴起打工热,孩子才几岁大,他舍不得出去。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父亲,1956年父亲被分配到哈尔滨农学院上班,一直干到退休。父子俩就那么一直分隔两地,60多年前的春节,他也曾“逆行”,独自坐着火车北上去找父亲,东北的冷,一路的艰辛他至今难忘。

如今的京九铁路上,也有许多“逆行”孩子,比如正在看数学课本的15岁高一男孩张帅,几分钟前他刚从衡水上车,目的地是终点站北京。

父亲是安徽人,母亲是河北人,夫妻俩在北京打工多年。母亲去北京早些,大约20多年前就跟着张帅的姥姥姥爷去了。刚开始是在街上卖花,现在升级成婚庆花卉。

离家久了,张帅觉得团聚好像更珍贵了。想家也变得具像化起来,比如一长串的菜单,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爸爸烧的土豆丝,奶奶蒸的大包子,还有弟弟存的糖。张帅有一个八岁的弟弟,每次在他回学校的那天起,弟弟就会存下五颜六色的糖,自己只吃一点,留下好多给哥哥。

四年来,在张帅的心里,父母的分量逐渐加重。他比从前更能察觉他们的艰辛。父亲给人做司机,早上6点起,晚12点才到家。母亲的手上总是有伤,有的是鲜花刺伤的,也有的是假花边缘的铁丝划拉的。

今年过年,张帅给自己安排了两个任务:多陪陪父母,和把成绩搞上去。



张帅在车上学习。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03

不回家的人

夜深了,在灯火通明的硬座车厢,多数人抵不住困意。有人把脸埋在窗帘里;有人运气好霸占着三排座椅,横躺着;有人手撑着二郎腿;也有人趴在同伴的腿上。

打工人黄继林没有睡,他紧挨着车厢头的充电插座,坐着等手机充满电,等得不耐烦了,他就站起来去过道抽会烟。这一路对他来说有点难熬,从始发站巴彦淖尔到倒数第二站东莞东,他要扛24个小时的“硬板儿”。

问起去东莞干什么,起初他说是去过年的。后来他又改口说是去工作的。在东莞,工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厂里的活,今年过年就这么定了。冬季是农闲时期,大城市的劳务市场正人员紧张,趁着春假去打工能赚比平时多三倍的钱。

掰着手指算,过去的一年,黄继林“去的地方宽了”,有6个,在南宁砍甘蔗,在内蒙古摘辣椒,在浙江打磨抛光,还有贵州、安徽、重庆,都干了些什么他不愿细说。最后一个打工地是这趟列车的起始站巴彦淖尔,叫什么名字他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来。

黄继林今年52岁,带毛领的皮夹克紧紧地包裹上半身,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用了很久,镜片上一片朦胧。

去年没怎么赚到钱,他不觉得糟心,自称心态好的诀窍是“懒汉挣钱全靠来年。”相比较真金白银,黄继林觉得朋友多才是财富,因为他从不扯皮,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有的朋友蛮喜欢我,走到哪儿都想带着我走”。



三个不回家的兄弟,从左到右,黄继林、张霖、李兆奇。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这回也不例外,带着他走的朋友是李兆奇和张霖,他们认识11年了,平时互相帮衬,哪有好活都邀着一块。眼下这趟活是张霖找来的。前几天,一个在广东开劳务公司的朋友告诉他,过年很多工厂都缺人,他就吆喝上黄继林一起去看看。

李兆奇说,张霖是他们中的“老大”,干活的这一年,其他两个哥们都说是“打工”,但在张霖的描述下,变成了陪他俩玩一玩,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在大西北和大西南来回跑动,现在又去华南。至于赚钱,他说得轻飘飘的,“钱够用就行,不在乎多少。”

张霖也是他们中唯一带着媳妇的,“他对老婆很好的”,黄继林竖着拇指夸“老大”,“是个男人。”但黄继林自己的媳妇“不在人间”了。十年前,一场车祸后,媳妇去世了。他说两人感情特别好,从没吵过架,媳妇下葬那会,他三天三夜没吃东西,喝酒麻痹自己。他的父母也“没了”,“家里太孤单了”,黄继林说。但换个角度想,没牵挂也意味着没负担,钱能存就存,能花就花,一个月抽烟花四五百也没人数落了。

李兆奇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家里就他一个人,闲不住。媳妇和他离婚了,现在有了新的家庭,对此他也不愿再提,“又是伤心事。”

虽然今年过年不回家,但他们仨凑在一起,也是一个“家”。“朋友和朋友一起过春节,比在家里开心”,至于过年那天在干什么,虽然他们还想象不出来,但“肯定不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张霖说。



在车厢连接处睡觉的农民工。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04

母亲的新年

虽然买了卧铺,但章玲怡没怎么睡。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在车厢里上蹿下跳,一会头磕着了,一会争夺手机。章玲怡一边照看两个“烦人又调皮”的孩子,一边和对面铺的另一位母亲交流育儿和婚后生活。

这会她正带着孩子们从山东聊城出发,回江西老家过年。在聊城,她和丈夫开了八年的眼镜店。快过年了,生意冷清下来,她带着孩子先一步回家,丈夫随后再回。

章玲怡30岁了,模样和打扮还像个孩子,皮肤白白的,学生头,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梨涡,白色的毛衣上绣着一只小狗,扣子是七彩的。她18岁结婚,21岁就生下第一个孩子。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烦恼也越长越大。丈夫在外应酬多,她既要看店又要接送孩子、辅导作业、做家务,事情多得数不完。

但是再怎么累,章玲怡也不愿把孩子扔在老家,留守儿童的心酸她太清楚了。小时候她和爷爷生活了13年,过年也没能和在山东打工的父母团聚,她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扎了新头花,穿了新衣服,而她只有烂棉袄穿。在心里,她怨过父母。



章玲怡和孩子们。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章玲怡还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姐姐。18岁起,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弟弟的生活费加辅导班费、学费也落在她身上。如今弟弟上大学了,她一个月要给三四千。为此,她不得不拼命赚钱,在很多个深夜躲着丈夫孩子流泪。

一想到回家,章玲怡就什么烦恼都忘了。过年和母亲、婆婆在一起,她可以少做好多家务,忘掉妻子和母亲的角色,重新变回一个女孩。和朋友逛街拍照,和丈夫像谈恋爱那会一样,过二人世界。

张巧丽和她正好相反,在外创业的时候,她是独立的事业女性。只有回到家,她才脱去社会身份,变回一个母亲。

坐在车厢里,张巧丽非常显眼。黑色泡泡袖、飘逸的蕾丝领、大卷发用彩色发带绑在头顶,是时下流行的韩国少女打扮。大概没人想到,她是个40多岁的单亲妈妈,有三个女儿。

说起三个“很漂亮的女儿”,张巧丽得意地数起来,大女儿已经在北京工作了,二女儿是舞蹈特长生,刚参加完艺考,三女儿是射击运动员,去年在省里拿到了冠军,“我这辈子挣钱就是为了培养她们。”

张巧丽是四川人,曾在北京创业,三个孩子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她说,那时候北京雾霾多,一次去南昌工作时,爱上了那边的空气,买了房子,把孩子接过去上学。后来她在北京创业失败,又跟闺密跑到银川准备重新开始,目前还在打基础。

失败了一次,又重新开始,张巧丽需要很大的勇气。说到这里,她第一次皱起眉头,现出额头上的重重皱纹,不过短暂一瞬过后就舒展开了。

前一天中午张巧丽从银川出发,凌晨2点多在衡水转车,才搭上这趟京九线去南昌,路上要花去一天半的时间。一路颠簸,就是为了陪女儿们过个团圆年。



“公主妈妈”张巧丽。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05

连接半个世纪的打工史

在这趟车上,你总能找到不止一次坐过京九铁路的人。

刘丽已经忘了到底几次了。她的家乡阜阳是个劳务输出大市,每年有大量劳动力前往珠三角、长三角务工。1992年的春天,邓小平南巡之后,深圳一度人头攒动,全国各地的人纷纷去那里淘金。刘丽的父母也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一头扎进了打工潮,成为深圳的建设者。

从此,刘丽的人生就和京九铁路连在了一起。

高中时,她走这条路线,从阜阳到深圳探望父母。读大专时,她又坐上它,从阜阳到北京,春运时再坐回老家。

现在,她已经30岁了,这条铁路载着她去和丈夫重逢。去年,夫妻俩结束了在京十多年的打工生涯,丈夫去深圳打工,她则搬到丈夫老家商丘看孩子。

“逆行”父亲郭永杰也是阜阳人,上个世纪90年代末已经50岁的他南下到汕头打工。那是一个冬天,正是农闲的时候,隔壁老乡吆喝着要不一起去汕头看看,他就跟着一起去了。他回忆,那时村里70%的农民都去打工了。

在工地里给人搬砖,从早上7点干到晚上12点,一天才得十几块钱,但这些钱再少,也比种地强,这样的日子郭永杰过了10年,差不多坐了20趟春运列车。刚开始还是烧煤的蒸汽火车,咔嚓咔嚓响得人睡不着觉。

郭永杰第一次坐火车,京九线刚开通没几年,这条路上的第一列车是1996 年 9 月 1 日由北京西站开往深圳站的 105 次,现在这趟车车次为 K105 次,“K”是快车的意思。

K105/106的列车长常红军记得,他刚参加工作的1998年,超员率能达到70%-80%,是现在的一倍多。这趟车途经河北、山东、安徽、江西几个劳务输出大省,一到春运就人满为患。

上个世纪90年代时,列车员会专门成立关门小分队。每个门抽几名骨干从外关门,把吊在车上挤不进去的乘客往外拽。一些农民工十天半个月都上不去车,多留一天,车票就要多改签一张。一次,有人拿着一沓改签车票直直跪在常红军面前。

对于那时的乘客来说,只要挤得上去,什么都能忍耐。常红军记得那时候,人只要坐上车了就得憋着不能喝水,就算能挤到厕所,不到一平方米的厕所也塞了十个人,没有地方腾挪。临到站半个小时,列车员就要准备穿过人群了,他们的办法是踩着椅子边、桌子、行李等一切能落脚的地方,一点点挪过去。



车刚启动,常红军在布置工作。新京报记者 吴瑜 摄

20多年来,常红军在列车上见证了打工者的变化。现在,南下的打工族大部分集中在二三十岁左右,不少人拎着电脑包,穿西装。那些五十岁往上的农民工也没从前那么苦了,愿意买卧铺的,拖行李箱的变多了。从前只要能上车就行了,没人关心吃什么喝什么,现在人们越来越讲究了,带上车的饭菜和零食都属于“享受型”的,比如鸡腿、鸭脖、火腿肠。

这条路上的风景也变了。常红军记得从前都是土房子,但现在有了高楼大厦,农民的房子也更讲究审美了,西式的罗马柱、徽派的青瓦,各式各样的。

随着高铁、动车、民航的发展和私家车的普及,回家的人流越来越分散了,这趟车变得没那么挤了。K105次前面的K字头也不再意味着快车了,但它仍有存在的意义。春运时,除了更加接地气的热闹,也有一种沉静在车厢里流淌,在归途中人们放下对物质的追逐,心中只有最初的牵绊。

夜里12点,在K105次五号硬座车厢,一位70多岁的老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18岁时的一次事故让他落下残疾,如今他已定居深圳,儿孙满堂,生活幸福。和大多数老人不同,他不爱回忆过去,但他还仍惦记着一件事。1月20日这天,他坐了30个小时的硬板儿,回到已成过去式的故乡,准备在新年里给去世十多年的父母添坟。

(文中李春来、张帅、黄继林、李兆奇、张霖、张巧丽、刘丽为化名)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